真正的英雄主义

作者: 刘素洁

真正的英雄主义0

关于英雄主义,我们首先想到的是什么?一个伟岸的英雄形象、救世主,还是一个平凡的、怀揣着英雄梦想的普通人?事实上,在我们所能联想到的众多选项中,可能既包含了英雄人物,也包含了英雄主义的初始形态。然而一个英雄人物的诞生,离不开他内心英雄主义的萌芽。现实生活中,几乎没有人生来就会是英雄,因此才有了罗曼·罗兰之于英雄主义的经典名言:“真正的英雄主义,即是看清了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句子中的主人公,是世间无数直面生活底色的普通人,也是真正的英雄。

于2018年上映的国产现实主义电影《我不是药神》,即是一部典型的讲述小人物英雄壮举的作品。其成功之处不仅在于向观众呈现了几个真实、鲜活,有血有肉的主人公形象,更在于这些清晰人物弧的背后,暗藏着世界角落下的人们,如此坚韧的生命力。本文将试图从人物角度出发,以核心角色为代表,剖析这些真正的“凡人英雄”们。

故事的核心角色程勇,他每个阶段的变化几乎决定了电影叙事的高潮节点。他原本是一个再典型不过的底层小人物,兼具了绝大多数这个群体的共性特征:邀遏、易怒、贪财好色、受尽生活重压。但电影也在一开始就为其后续的转变埋下了伏笔,比如他对父亲与儿子的真挚情感。即使窘迫到交不起店租,也依然对患病的父亲尽心尽力,从未想过放弃,同时也能尽自己所能讨儿子开心,视其为一种骄傲。这就使得这个人物身上的动机根源从“钱财"转向了“亲人之爱”。他并非为了贪图享乐才开始接触“卖假药”一事,而是为了给父亲做手术,或者试图将儿子留在自己身边。在这个阶段里,他尽管有情,却与英雄一词毫无关系,甚至可以说截然背离。

程勇的第一重转变,源于人性底层的怜悯与恐惧。开始贩售假药后,他见识到了慢粒白血病人群体的真实面貌:为了给女儿治病的钢管舞娘思慧、背井离乡独自挣扎的黄毛青年彭浩等等。他们无不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角落里,其生命力彰显在一场令人血脉债张的钢管舞表演中,抑或是一次因偷窃而引发的血腥厮打中。这些画面下,巨大的戏剧张力也逐渐浮出水面,看似性感、叛逆的人们,其真实形象都背离了观众原始的期待视野,由此产生共情力。而程勇,也在这些事件中逐渐转变,代表节点有二:其一表现在他豪掷千金后,又在思慧家中转身离开,因怜悯之心突破了自己的原始色欲;其二表现在他听从了另一个假药贩子张长林的威胁,因恐惧牢狱之灾而将渠道转移一事。此后,悲剧开始轮番上演,推动着程勇的形象向下一个阶段一一英雄,缓慢转向。

不难看出,在第二个阶段里,程勇与这些身患慢粒白血病的病人建立了一定的情感关系。但即使他怜悯、同情,也依然无法克服自己内心深处对于牢狱之灾的恐惧。这时他的形象依然是一个自私者的化身,一切以保全自身的利益为主。而英雄形象的诞生,则需要他突破这层自私与恐惧。这之中的一大节点,则是吕受益的死亡。吕受益是最早将他带入慢粒白血病人群体的角色,也是故事中另一个挣扎在底层边缘、死亡与生存之间的小人物。他的死直接推动了程勇形象的第二重转变,代表节点是他再次开始接手贩卖印度格列宁一事。此时,他的动机已经从“钱财”转变为“救人”。他不愿意再亲眼见到第二个吕受益当着自己的面受尽折磨而死,于是选择承担有可能入狱的风险重新再来。只是这时,他的言辞仍然是“大家不要声张,我不想坐牢”。他本能的自私与恐惧尽管已经有所突破,但依然存在着。

此后,这个阶段的末尾,又真正迎来了他由人性向神性转变的过程,也即英雄的诞生阶段。代表节点与推动性事件是黄毛青年彭浩的死亡。彭浩的死与吕受益不同,电影从头到尾并没有展现出丝毫其作为病人的虚弱与备受折磨感;相反,彭浩的形象犹如一根长期存在于城市下水道中的生锈水管,隐晦无声、坚硬无比。其背井离乡,一头黄色枯发彰显叛逆,青年人身上的血性与热情却都在这样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身上涌现出来。彭浩因为担心程勇被抓到,于是想要吸引警察的注意,最终因意外酿成惨祸。彭浩的死之所以如此令人悲痛,是在这场意外中,没有人是真正有错的一方:警察因责任完成自己工作,程勇因救人而再次贩售假药,彭浩因保护程勇而不幸身亡。故事发展到这里,这个生命力如此顽强的青年成了必要的牺牲品。只有这样,程勇才能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一切底色褪去,蜕变为英雄人物。

在《我不是药神》这部作品中,“凡人程勇”与“英雄程勇”几乎可以看作一条线段上的两个末端。两者的区别在于,后者比起前者,已经彻底抛开一切恐惧与自私,从“我不想坐牢”转变为“我明知会坐牢,却依然这样选择”。彭浩死后,迫于印度制药厂停止生产,他不得不从零售店进高价药物,却仍以亏本价售出。这时,他口中的“就当还给他们的”实则也是一种对曾经自私的纠正。同时,他开始扩大药品销售范围,以尽力争取“救更多人”。这时,他已预知了被捕的结果,却依然这么选择,他抛开了自私欲望,化身成为英雄人物。电影中有一个非常具有代表性的镜头,即程勇被警察发现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目光立即转向正在从他这里购买药品的病人,而后大喊“快跑啊”。他被警察按在地上铐上手铐后,看着已经跑远的那些抱着药箱的病人,表情是平静欣慰的;可随后画面一转,警察追着病人们返回,当他们被捕的时候,程勇的表情呈现出的则是如同看一种疯狂行为和不可置信。这场简短的戏,已经将他的英雄主义呈现得淋漓尽致。

尽管电影只着重塑造和刻画了程勇这一个核心的英雄人物,但其他的每个角色却也都闪耀着令人无法忽视的人性光芒。他们或挣扎痛苦却永不放弃,或为了亲人奉献牺牲,或站在法律与生命的边缘挣扎摇摆。如在警察曹斌为了逼问出贩卖假药的人而抓了满室病人的那场戏中,一位老太太忽然勇敢地起身走上前来,缓缓道出那些蕴含巨大情感力量的话语,难道她的举止不能被称为英雄主义吗?

真正的英雄主义,如电影所彰显的那样,一定是存在于世界的四周与角落,而非只是中心领域。世事苦难磋磨,哪怕是再平凡的人,想必也拥有过独属于自己的英雄主义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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