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故事１

师者一角

21岁那年，我大学毕业，应聘于当地市一中，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折戟在最后一关。我一咬牙，决定到外省找工作。父母拗不过我，最终，父亲低着头闷声说：“你没出过省，我和你一起去。”

老旧的绿皮火车吭哧吭哧地向前行进。我忧心着未来的工作，翻来覆去睡不着。逼仄狭窄的上铺，伸手就可触摸的火车顶，让我感觉有些窒息。我轻轻翻动着身体，猛然瞅见了对面中铺的父亲，他面朝里，背部紧紧地贴在铁架上，仿佛一个翻身就会滚落下去似的。下铺空间大，空气流通好，上铺正对着小风扇，只有中铺，边缘才能吹到一点风。我心想，这又何苦呢？这一夜，我瞅了父亲无数次。

到了目的地，我们在学校附近找了间招待所，却只剩下紧靠旁边的屋子斜着盖下来的一个外观直呈角三角形的半间房。靠着屋子的一面墙前后摆放着两张床，第一张住了人，50厘米的过道旁放有第三张床，屋顶斜斜地从床面压下。父亲让我睡第二张，他则躺在了那张和火车上铺差不多高度的第三张床上。

昏暗的夜晚，昏暗的室内，还有我昏暗的心情，“爸，这也太难了……”我沮丧地说。父亲却笑了笑，安慰我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正常。”“我是说您，一把年纪了还跟我受这个罪……”父亲笑着摇头：“我年轻的时候在禽蛋农场工作，借住在农户家中，条件还不及这里呢，这算得了什么？”父亲笑着翻了个身，很快就听见他轻微的鼾声。父亲的乐观感染了我，我很快沉沉睡去。半夜被热醒，发现父亲已不在我身边。

我走出门外，果不其然，父亲正蹲在房间外面，仰着头，微胖的身子稍稍倾斜，白色汗衫后是一团晕开的水渍。听见声音，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用折扇指着夜空道：“你看，星空多美！”抬眼望去，夜幕中，群星闪耀，像斜铺在沙滩上的细碎流沙，又似镶嵌在香云纱上的洁白珍珠。

我看着父亲的笑容，还有他深邃的眼，心头一颤——

一时间，所有的郁气都随着呼吸消散在潮热的空气中。

那年夏天，我顺利在外省找到工作。二十多年后，父亲溘然长逝。从那以后，别离的笙箫，便只在有星星的夜晚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