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之思
作者: 董问博内容介绍
雨中泥泞的小路,儿时生活过的小院,麦浪滚滚的田野,还有那犬吠鸡鸣、袅袅炊烟……这些景象凝聚着人们对故园的现状和记忆。你对故乡的情愫有哪些?将自己此时的心境写出来,也是一段故事,一种情怀,一份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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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宅笔记·燕窝守门
◎厉彦林
跨进祖宅的平顶门房,首先扑入眼帘的是大门过道上方那个泥垒的燕窝。燕子有灵性,乡亲们说燕子来家里筑巢,会带来好运。
二〇二〇年春,我拿出积攒几十年的稿费,利用祖宅改造书屋。正好那几天天气晴朗,老宅子的旧房顶很快全部退下来了。这时发生了一件稀奇事:一对燕子衔着泥飞进父母住过的那间房屋翻飞着,叫着,不顾一切地忙着筑巢。尽管有一群外地工人在施工,且有刺耳的电钻声和不友好的驱赶声,这两只燕子仍然很执着,怎么赶也不走。
我嘱咐施工的人员:“它要垒窝,就让它放心垒吧!拜托大家别为难它。”得到房屋主人许可,这对燕子加快了筑巢速度。三天,燕窝就神速建成。燕窝的位置选得独具匠心,正巧在第二道檩椽的上方,光线很好,进出也方便。燕窝的形状好似半个反扣着的葫芦瓢,表面不光滑,像个马蜂窝。燕窝刚垒的时候是湿的,灰暗,干了就显现出土的颜色,黄灿灿的。
不久,燕窝里孵出了四只小燕子。小燕子挤在一起眯着双眼,张开黄嘴巴着急地乱叫,憨态可掬。但是改造工程即将结束,马上就要吊顶棚,这窝燕子面临着生死考验。工程队的人催问我怎么办,这窝燕子真让我左右为难。晚上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久久难以入眠。祖宅是我的老窝,留下了许多美好记忆;这窝燕子也是一个家庭,小燕子刚刚出生还没到蓝天上飞翔过。如果破坏了燕窝,这四只小燕子必定难以存活,就会留下终生遗憾。我改造祖宅的目的,就是想留下祖辈纯朴善良的美德,给自家本村和周边村的孩子们创造一个自由读书的空间和场所,如果伤害了这窝执拗筑巢我家、又如此恋家的燕子,就背离了初衷。我必须珍爱和保护这鲜活的小生命。第二天清晨,我就和家人们商量,正常情况下雏燕得二十多天出窝,夏季连雨天施工困难,干脆停工半个月,给小燕子留出成长时间。
半个月后,复工那天,大燕子带着小燕子飞到院子上空盘旋着,其中一只还没学会飞翔,斜落到院子里,在大燕子示范下又重新起飞。小燕子腹部乳白色,周身蓝黑色,油亮亮的,尾巴很短,跟在大燕子后边叫了一阵子,就分散着飞走了。那叫声,是庆幸,还是感激?是告别,还是留恋?我们不得而知。
父母走了,老宅子空了,感觉心也被掏空了一样。燕子的恋家行为,深深教育和感动了我和几个妹妹。我是多么想把燕子回家的这个喜讯告知父母呀。我仰头看天,几朵白云在蓝天上缓缓飘动,或许父母就在天上,正微笑着注视家里发生的一切,这就是“在天有灵”吧。
(选自《人民文学》2023年第5期,有删改)
●赏读
本文叙述了祖宅翻修巧遇燕子筑巢的故事。作者和装修队的人对燕子报以善意,燕子也不惧怕他们;因为燕子抚育雏燕的需要,作者让装修队停工半月,给小燕子留出成长时间。文章既写出了燕子难忘旧巢的情愫,也写出了人与燕子之间的和谐相处,并由燕子引出对家园的依恋和思考,对祖辈淳朴善良美德的传承。娓娓道来,让人动容。
杜甫流寓蜀中时期的地理感知与身份认同
◎魏景波
唐肃宗乾元二年(759),杜甫经历了“一岁四行役”,由洛阳返华州,由华州赴秦州,由秦州之同谷,终于在年终抵达成都,开启了“五载客蜀郡,一年居梓州”(《去蜀》)的流离两川生涯。“弃官入蜀”是杜甫诗风的转折期,也是杜甫一生的“大关节”。从此,杜甫在空间上把中原抛在了身后,在精神上则把忧患压在了心底。
杜甫在乾元二年年末抵达成都,共在蜀五年四个月,其间居成都三年八个月,流离两川一年八个月。在此期间,他既有栖居草堂的安然闲适,也有往来梓州、阆州的仓皇避难。总体而言,这是杜甫平生较为安定的时期,但客中愁感却时时涌现,诗歌中渗透着强烈的漂泊体验。
从放弃华州掾一职赴秦州开始,这种漂泊体验就一直笼罩着杜甫的漫漫征程。《秦州杂诗》组诗二十首,以“满目悲生事,因人作远游”发端,悲凉之意笼盖全篇。其所悲之事,不一而足。他未到成都就说:“故乡有弟妹,流落随丘墟。成都万事好,岂若归吾庐。”(《五盘》)刚到成都即感慨:“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成都府》)渗透着对异质地域文化的不适感。
作为深受中原文化传统濡染的儒家士人,杜甫对巴蜀的地理感知是幽僻疏离,蜀中僻处一隅的盆地环境使他倍增天涯孤旅之感:“乡关胡骑远,宇宙蜀城偏。”(《得广州张判官叔卿书使还以诗代意》)流离东川时更表明:“厌蜀交游冷,思吴胜事繁。”(《春日梓州登楼二首》其二)思归情结更是根深蒂固:“此生那老蜀?不死会归秦!”(《奉送严公入朝十韵》)巴山蜀水接纳了忧患之中的杜甫,思归心切的诗人却对蜀地难以认同。
中原与巴蜀在杜甫诗中相对出现,中原成了他的心结。杜诗经常“秦”“蜀”对写,例如,“两行秦树直,万点蜀山尖”(《送张二十参军赴蜀州,因呈杨五侍御》),“地平江动蜀,天阔树浮秦”(《奉和严中丞西城晚眺十韵》),“秦中驿使无消息,蜀道兵戈有是非”(《黄草》),“西江元下蜀,北斗故临秦”(《太岁日》),“地利西通蜀,天文北照秦”(《江陵望幸》),“剑外官人冷,关中驿骑疏”(《逢唐兴刘主簿弟》),“玉垒题书心绪乱,何时更得曲江游”(《寄杜位》)。空间的距离形成杜诗审美的张力,秦中是诗人心心念念的故乡,承载着他深厚的故园情结与归属感。西蜀则被形容为“天边”“天涯”“天隅”“天畔”“殊方”“异方”“绝域”“异域”等,折射出强烈的他乡疏离感。
杜甫晚年在长期漂泊西南时期,存在着一种行迹与心迹背离的现象。漂泊的行迹距长安愈远,思归的心迹就愈加迫切。正因如此,他陷于前所未有的人生困境之中,行迹在放逐—回归之间徘徊,身份在失落—重建之中挣扎,而最终的精神指向仍是“回归”与“重建”。
(选自“中国社会科学网”2023年5月22日,有删改)
●赏读
本文撷取了杜甫弃官入蜀以及在蜀地生活的几年中,诗歌创作的情感走向和诗人本身的心路历程。杜甫虽然在两川生活了数年,但是一直没有真正融入两川的文化之中,他心中所想的始终是中原故土。在杜甫的诗歌中,很多地方都能看到深切的思乡之情。所以我们品读杜甫在巴蜀地区写的诗歌,一定要把杜甫当时的人生际遇和诗歌内容联系起来,体会诗人的天涯孤旅之情。只有如此,才能真正领会到诗人的心境和诗歌的深刻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