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当上飞行员
作者: 王镭霖毕业时,教员对我说:“你还记得你们刚到飞行团时,我们教员一直盯着你们看吗?我们是在看最后谁能飞出来。”
我好奇地问:“你们看得准吗?”教员说:“盯完你们,我们就回去讨论了,到今天为止,我们看得还是挺准的。”
很多年前,我经过129个大项、1000多个小项的严格招飞体检,通过种类繁多的心理测试、体能测试和严格的政治审查后,凭借高考的正常发挥,终于拿到了进入航校的资格。然而,还没来得及为这一切高兴,我就开启了“炼狱”模式。
每天早上6点起床,晨跑5公里;理论课上不得不使劲揪大腿,以免自己睡着;下午是雷打不动的体能训练——100米、200米、400米、800米、5000米、10000米跑,以及武装越野5公里;力量训练则有单杠、双杠、杠铃等。抗眩晕训练也不容小觑,旋梯、滚轮,40秒内正反各转20圈,练完以后你会发现,游乐园里的过山车简直就是小儿科。
对了,还有游泳训练,包括100米、400米、1000米、5000米的自由泳及武装泅渡,还有海上跳水……等到完成以上所有项目时,我还没有真正上过战机。一切才刚刚开始。
上飞机前的第一步是学习跳伞,好多战友说:“人生第一次坐飞机,居然是跳下来的。”
后来,我终于飞上了天。这是整个学飞过程中最为残酷的阶段,大批量的淘汰随之而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必须掌握飞行的基本要领,具备单飞的能力。
有人可能会质疑:学开车都要几个月,学飞行居然只给一个月?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你面对的挑战不仅来自身体的承受极限,还有心理上对淘汰的恐惧、战友对你的超越、教员对你的鞭策,所有这些都会将你逼到崩溃的边缘。
这样痛苦的历程之后才能得到的结果,教员竟然说他们一开始就看出了谁能成功,这让我难以置信。
直到有一年,一艘旅游客船遇险,我们接到紧急任务,必须在第一时间将救生员和救生设备运往现场。我们立即启动应急预案,仅用了半个小时就完成了所有准备,驾机升空,直奔灾区。
我们选取了最近的航线,但刚进入指定空域就遭遇了强对流和雷雨的恶劣天气,大片的浓积云弥漫在前方,结冰信号灯不断闪烁,风切变使飞机剧烈抖动。
改变航线?不行!早一分钟到达,灾难中的人就多一分生还的希望。“上升高度,从云顶穿过去!”飞机直插7000米高空,在一阵雷雨袭击和剧烈颠簸后,终于摆脱雷雨风暴的纠缠,飞往灾区。
落地后我才发现,飞机的风挡玻璃、机翼和机身上覆盖了约1厘米厚的冰层。那次任务,我们机组在34小时内转战4个机场,将救生员和救生设备送往灾区,创造了运输机连续飞行的新纪录。
执行多次任务后,我终于明白了毕业时教员说的那句话。飞行中,我们通过快速判读仪表来判断飞机的速度、高度、升降率和航向,逐渐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心多用的习惯,练就了通过看一个人的眼神、表情和肢体动作,就能判断出他是否具备成为飞行员的潜质的本领。
多年后的今天,我终于也能一眼看出谁能当上飞行员了。
(贝塔摘自人民文学出版社《低姿匍匐》一书,老老老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