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碧连天
作者: 林红宾
在我的童年时代,现代文明的春风还未吹绿故乡那片土地。村风甚是古朴,民情依旧憨诚,农家味儿特浓。我和伙伴们整天在原野玩耍,时常以草作戏,玩儿得投入,野趣顿生。
那时,庄稼地里和树林里时常传出一种小鸟的叫声,其声低沉而悠悠:“地母——地母——”好像在不厌其烦地告诫芸芸众生,大地是万物之母,要好好保护她。恰巧河边和水沟里生长着一种野草,茎儿纤细高挑,顶端结种,形如芝麻。我们取下几粒,放在一枚阔叶上,用嘴衔住叶之一端,学鸟叫:“地母——地母——”声儿拖长,叶儿微颤,草种就像一些小小的生灵,在不停地蠕动,时聚时散,十分有趣。小鸟也爱凑热闹,飞出田垄,飞出树林,落在我们附近不停地踱步,尽情地啼啭。我们都朝它们热情地招手,它们警惕性可高哩,一个个歪头侧脑地打量着我们,仍然不肯靠前,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就这样,我们和鸟儿对视交流一阵子,便互不干扰,各玩儿各的。
在我们玩耍的芳草地西面,有一条小河。小河发源于村北的深山,沿途接纳了好多小溪流,当经过故乡西侧时,河水就有些湍急,河水中央还会凸起一道细小的波浪,宛若瘦驴的脊梁骨。靠河边的地方,生长着一些菖蒲、薄荷、水豌豆等水生植物,这些植物长势良好,葳蕤(wēi ruí)生光。河水较浅,白沙铺底,有水生植物掩映,小虾喜欢在此栖居,小鱼愿在此逗留。我们玩儿腻了野草,就来到河边玩耍。
河床较宽,分为两条支流,我们用手挖沙,筑起一道沙坝,将一条支流堵塞,使其断流,以致干涸,一些小鱼小虾惶遽(jù)无措,只好束手就擒。其时,恰有一只翠鸟沿河觅食,见此情景,趁我们不注意,便频频啄食小鱼小虾,大快朵颐。其实我们早就发现它了,故意让其吃饱,然后观察它飞向哪里。这只翠鸟吃饱喝足后,便展翅飞向西侧的黄泥崖。我们一路跟踪,几经寻找,终于找到了它的窝。这只翠鸟用坚硬的喙,硬是在黄泥崖上开凿出一个洞,里面还有两枚鸟蛋,颜色呈绿色,仿佛两粒难得一见的宝石。我们都喜欢翠鸟,相互叮嘱,决不告诉外人,让翠鸟不受打扰,安心哺育雏鸟。
我们在河滩上还发现了一窝“沙溜子”鸟。“沙溜子”个头儿小,仅有鸭蛋大,浑身的羽毛呈褐黄色,两腿细长,走路特快,就像戏台上兵卒的台步,一溜溜的。作为一种水鸟,它喜欢在沙滩上栖居,却从不做窝,在沙滩上扒拉出个沙坑,就在里面下蛋。它的蛋跟沙砾颜色相近,足可鱼目混珠,以假乱真,即便踩着,都难发现。
地堰上、道路旁长着一种野草,因为叶子短而密,像驴皮,所以叫它驴皮芽。它的根一节一节的,用来烧火做饭时噼啪作响,人们又称之为地崩草。其茎不足一拃高,种子呈穗状,黑黢黢的,一些调皮的小孩子衔着草穗,草种落在嘴里,甚是痒痒,只好跑到河边,用水漱口,将草种吐出,从此再不吃二次亏。
我们玩儿够了,就跑到树林里,模仿老师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吟咏着: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