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屋

1

米丽最近遇上了一件烦恼的事情。

班上几个调皮的男生喜欢冲着她大声地叫：“汪、汪、汪——”

那些男生怪模怪样的样子，实在是烦人。

这要怪李本聪和张大田两个讨厌鬼。他们和米丽都是李树坳的人，却把米丽家的秘密透露给班上的其他同学。

他们说，米丽的爷爷当上了“狗司令”。

李本聪和张大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对米丽有意见。米丽是班长，管纪律的时候有些严肃，甚至不讲情面，于是那些自由散漫的男生免不了与她发生摩擦。

“汪、汪、汪——”另外几个男生也对着米丽叫。

教室简直成了养狗场。

米丽的爷爷其实没有当什么“狗司令”，只是替村里的一户人家喂养两只大狗，那两只大狗被养在一座大屋里。

那是一座崭新的大屋，红砖楼房，五层，耸着童话城堡般的屋顶，超级大的玻璃窗，显得高级、气派。巨大的玻璃蓝悠悠的，映着村庄周边山岭的曲线，映着蓝天白云，映着一只鸟或者一群鸟从李树坳的天空飞过……

这座突然拔地而起的红砖楼房，比巫湄镇中心小学的教学楼还高，比镇政府的办公楼还美。它建在李树坳人家对面的稻田里，背后是长满竹林的山坡。

人们平时不太留意村对面的山坡和稻田，自从这座大屋建成后，连小孩子也禁不住往对面看。它太显眼，太美观，太洋气了！

李树坳的人们习惯把气派的大房子称为“大屋”。

大屋周围围着一圈铁栅栏，栅栏里是一个大院子。

有人说：“那是一栋别墅！”

又有人说：“啊，别墅原来是这样的。”

大屋是拾柴爷爷的儿子建阳叔叔修建的。

听说建阳叔叔在城里做生意，赚了大钱。他把大屋建在自家的稻田里，屋子建好了，却没有回来住，还把他的父母亲接到城里去了，只留下两只大狗在大屋里——那是两只大洋狗。

真是太奇怪了。

太可惜了，这么气派的大屋里，只住着两只雄壮的大狗。

李本聪和张大田按捺不住，悄悄跑去大屋看。那两只狗个子大，身材壮实，肌肉发达，毛发浓密，很是威风。一只狗是黑白皮毛，另一只狗是棕红色皮毛。它们站立时，头部竖直，神情骄傲，不怒而威。它们的耳朵呈三角形，警惕状态时保持竖立。看到陌生人，它们眼神凶狠，吐着红舌头，龇出白牙，怪吓人的。

建阳叔叔委托米丽的爷爷照顾它们。

每天下午，米丽的爷爷走过小溪上的木桥，走过一片稻田，走向大屋，打开大门上的铁锁，走进院子里，把狗屋的门打开，将两只大洋狗放出来，给它们喂食，让它们在院子里奔跑嬉戏，活动筋骨。

听说，米丽爷爷给大狗喂的牛肉，是建阳叔叔专门向一个商贩订购的。那个商贩每天早晨都开着摩托车送牛肉来。

“哎呀，大狗每天都吃牛肉呢！”李本聪说。

“狗吃得好高级呀！”张大田说。

“两只大狗，一天是吃一公斤牛肉，还是两公斤牛肉？”李本聪问米丽。

“你问我爷爷去！”米丽对他没有好语气。

“狗吃得真好！”张大田羡慕地说，“我也想吃牛肉了。”

“那你就变成一只狗好了。”李本聪说。

“你以为变成狗就有牛肉吃？哼！”张大田不以为然，“你要变成大屋里的狗，才有牛肉吃。米丽，是不是？”

“想变狗？恶心！”米丽瞪他们一眼，“亏你们想得出！”

“我才不要变成狗！”李本聪说。

“我也不想变成狗！”张大田说。

“我们只是想去大屋里喂狗，遛狗。”李本聪笑嘻嘻地说，“你跟你爷爷说一下，可以吗？”

“原来你们想当狗司令，是不是？”米丽问。

“嘿嘿，我们就是想喂狗，和狗交朋友。”张大田说。

“哈哈，想交狐朋狗友呀！”米丽说，“你们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们跟你爷爷说去。”两个男生异口同声。

2

李本聪和张大田在米丽的爷爷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不行！大狗不是那么好喂的。”米丽的爷爷摇着头，“你们没看到它们的大白牙吗？万一它们不高兴了，碰一下你们的屁股，你们怕不怕？”

“我不怕！”李本聪兴奋地说。

“我也不怕！”张大田说。

“你们不怕，我怕呀！”老人家板着脸，转身走了。

李本聪和张大田的愿望落了空，但他们并不死心。

放学的时候，校车沿着山路开进来，停在村头。他俩下了车，相互对视一下。

一只黑色的土狗欢快地迎上来，冲着张大田摇着尾巴。这是他家喂养的黑豆，一只本地土狗。每天这个时候，黑豆都会到村头来接张大田。

两个男生等女生回家后，转身跑向溪滩，踏着溪水中的几块跳石，过了小溪，往对面山脚跑去，悄悄地踅到大屋的背后。

黑豆跟在他们身后，欢快地奔跑着。

大屋外围是一圈黑白相间的铁栅栏，从拳头宽的缝隙里，他们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情景。

他们看到了两只大狗在院子里追逐嬉戏，却不见米丽的爷爷，他也许这会儿不在。

米丽的爷爷不在，两个男孩就活跃起来。

“汪，汪，汪……”李本聪和张大田躲在栅栏外学狗叫，希望引起两只大狗的注意，跑过来和他们见面。

两只大狗不理睬他们，自顾自地嬉戏逗乐。黑豆兴奋地叫：“汪，汪……”

“啪”的一声，李本聪丢了一个石子，打在大狗的身边。

“呼”的一下，一只大狗像箭一样射过来，幸亏有铁栅栏拦着，不然……

“哎呀！”李本聪和张大田被吓了一大跳，往后一歪，倒在草地上。

黑豆被吓得更严重，撒腿跑回村里去了。

尽管被大狗吓得半死，两个男孩还是很高兴，看着那两只大狗玩耍逗乐，他们心里真欢喜啊。此后，只要一有机会，两个男孩就跑到大屋旁边玩。

大狗转动耳朵、翕动鼻子的动作是那么机警和灵敏，只是，它们的皮毛并不很干净，个子更大一点的那只狗，屁股上甚至长了一个癣块。

“它们叫什么名字？”两个男孩很想知道，于是跑去问米丽的爷爷。

“大个儿的叫‘王子’，小个儿的叫‘公主’。”米丽的爷爷说。

“它们是什么狗？”他们又问。

“我也没问，反正是外国狗。”米丽的爷爷并不关心它们是什么品种的狗。

李本聪和张大田希望见到建阳叔叔，问一问两只大狗的来历，打探一下它们的品种。

可是，总不见建阳叔叔回村里。

他们到学校图书馆去，那儿有一台电脑，可以供同学们使用。他们在电脑上搜索狗的图片，希望找出和大屋里的两只大狗长得相同的狗照片。

张大田操作电脑，李本聪在旁边看。

张大田笨手笨脚，李本聪想亲自动手，可是张大田抓紧鼠标，不肯让贤。

李本聪在旁边指指点点。

他们找着了一个网站，里面关于狗的照片和介绍还真不少，大型犬有拉布拉多猎犬、金毛寻回犬、德国牧羊犬、杜宾犬、苏格兰牧羊犬、圣伯纳犬、西藏獒犬……

对照着电脑上的照片，他们眼睛一亮：大屋里那两只大狗，竟然是阿拉斯加雪橇犬！这下，李本聪和张大田兴奋极了。

李本聪说：“原来是阿拉斯加雪橇犬呀，你看它们的腿多么结实、有力，它们的肌肉多么发达，它们的眼睛多么机警！它们拉起雪橇在雪地里奔跑，多么神气啊！”

张大田说：“它们的耳朵是三角形的，总是保持竖立，很机警的样子。”

李本聪说：“听说阿拉斯加那个地方很冷，难怪雪橇犬的毛又厚又长。”

张大田说：“它们一定跑得很快，像风一样。”

李本聪说：“才不是，雪橇犬最重要的是耐力好，而不是速度快。它们在那么寒冷的地方拉雪橇，得有耐力才行。”

张大田说：“它们为什么到我们这个地方来了？我们这里只有山，没有雪，也没有雪橇。”

“谁知道呢！”李本聪说，“对了，我们可以做一个雪橇，然后我们坐上去，让它们拉着玩！”

“哈哈，你敢让它们拉？”张大田问。

“可以试试呀！”李本聪说。

“我可不敢试，”张大田说，“你也不敢的。”

“哼……”李本聪说不出话来。

3

天气热起来，过了端午节，大屋里的“公主”做妈妈了，生了一窝小狗。

小狗出生之后，大狗变得更加机警。“王子”听到栅栏外边有人想靠近院子，就旋风一般扑过去。李本聪和张大田躲在栅栏外侦察，想知道“公主”到底生了几只小狗，结果被“王子”发现，它扑到铁栅栏前，把两个男孩吓得不轻。

李本聪在村子里遇到米丽的爷爷，忍不住问：“爷爷，‘公主’生了几只小狗？”

“三只，小狗很可爱！”米丽的爷爷笑眯眯地说。他这回心情非常好，也不对李本聪保密。

“那我进去看一看，可以不？”李本聪满怀期待地说。

“不行，‘王子’生怕有人伤害它的孩子，不准其他人接近。”米丽的爷爷说。

李本聪虽然感到失望，但心里有了一个巨大的兴奋点，立即跑到张大田家里，说：“哈，‘公主’生了三只小狗！”

“要是抱一只小狗来养，多好啊！”张大田说。他正在逗黑豆玩，听到大狗的新消息，立即就欣喜地往对面山边张望。

“不要乱想，你没有牛肉喂它们！”李本聪说。

“你说，雪橇犬为什么要吃牛肉呢？”张大田郁闷地说。

“还能为什么呢？因为牛肉好吃，又有营养。”李本聪说。

“只吃米饭，它们能不能活？”张大田自言自语，“应该也可以活吧，黑豆就是吃米饭。”

星期天，他俩约上米丽一起到大屋去，希望能看到三只狗娃娃。

三个人小心地走近大屋，还没有靠近铁栅栏，“王子”就冲过来，朝他们大叫，叫声震耳欲聋。

“要是三只小狗都长大了，和它们的爸爸妈妈一起叫起来，就更吓人了。”李本聪赶紧把两只耳朵捂住。

“有铁栅栏围着呢，有什么可怕的！”米丽却毫不畏惧。

“哈哈，小狗长大了又生小狗，大屋要变成养狗场了。”张大田说。

“那有什么不好？反正建阳叔叔也不回来住。”李本聪说。

“哎呀，你们净说些没用的话！”米丽说，“又不是你们的大屋。”

李本聪和张大田互望一下，顿时无语。是啊，大屋不是他们的，大狗和小狗也不是他们的，操什么心！

山村里没有什么新鲜事，大屋里那几只狗的一切动静，对李本聪和张大田来说，都挺新鲜有趣的。尽管大屋和大狗、小狗都不是他们的，但是他们总喜欢留意大屋里的状况，有机会就悄悄地靠近大屋，去观察大狗和小狗。

没多久，三只小狗已经可以走出它们的窝，到院子里嬉戏玩耍了。

暑假期间，他们几乎每天都跑去大屋的围墙外观察。小狗明显长大了不少，淡淡的毛色，憨憨的神态，非常可爱。

有一天，米丽走到他们的身边，和他们一起看三只小狗扑打闹腾。

“唉……”米丽忽然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呀？”两个男生疑惑地问。

“这几天我总听到我爷爷叹气。”米丽说。

“你爷爷叹气，你就叹气？”张大田说，“叹气会传染吗？”

“你爷爷为什么叹气？”李本聪好奇地看着米丽。

“大屋里的这几只雪橇犬，快要挨饿了。”米丽说。

“为什么呀？不是有牛肉吃吗？”李本聪和张大田吃惊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