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小红帽

1

市场里纷乱拥挤，不能进车。于是，妈妈在市场外找到一块空地和苏珊下了小驴车。妈妈对苏珊说：“苏珊，看住小毛驴，别让它乱跑，你更不能乱走，别丢了。”嘱咐好后，妈妈指了指市场又对苏珊说：“我去里面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好，妈妈，你去吧。”苏珊回答。

苏珊是听话的孩子，妈妈走后，她就静静地在那里等着。

“帽子，帽子喽，各式各样的帽子喽……”忽然，嘈杂的市场深处传来卖帽子的吆喝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苏珊一下子忘了妈妈的嘱咐，顺着叫卖声就跑了过去。

“苏珊，苏珊，苏珊！”妈妈回来后，不见苏珊，就着急地喊。

“妈妈，我回来了。”

“你干什么去了？”妈妈捋了捋胸脯，把心放到肚子里，“你可把我吓坏了。”

“没事儿，我挑帽子去了。”苏珊说。

“挑帽子？”妈妈低下头看苏珊手上的东西。只见苏珊两只手上各捧着一顶帽子，两顶帽子都绒嘟嘟的，鲜红色，红得像火在她的手上燃烧。

“妈妈，好看吗？”苏珊把一顶帽子戴在头上，问妈妈。

“好看好看，太好看了。”看着放射着红色光晕、像火炬一样在苏珊头上燃烧的小红帽，妈妈连连称赞。

“那好，就这样，妈妈。”苏珊向妈妈伸出了手。

妈妈拿出一顶帽子的钱递给苏珊。苏珊看了看钱，说：“妈妈，钱不够，我还要买一顶。”

“一顶就够了，不用买那么多。”妈妈劝苏珊。

“不是我买，是给小红帽买。”

“小红帽？”妈妈疑惑了。

“妈妈，你忘了春天丢羊的事儿？”苏珊看妈妈没有理解自己的话，就提醒妈妈。

“哦，想起来了。”妈妈一拍脑门儿，“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买！”

“妈妈，你再看看这顶。”苏珊摘下头上的帽子，换上了另一顶，“你觉得她戴上怎么样？好看不？”

“肯定好看，比你戴着还好看。”

“那好，我把钱给人家送去了。”

“行，去吧。”

苏珊拿着两顶帽子的钱给卖主送去了。

“今天苏珊给那个小姑娘买了一顶小红帽，找时间去看看人家，我差点儿把她忘喽。”从市场回到家后，妈妈督促爸爸。

“行。”爸爸说，“过几天就去。”

2

羊，是小红帽帮他们找到的。

春天的时候，苏珊家的羊跑丢了。

那天，苏珊的爸爸来到沙坨子深处找羊。一路上他没看见别人，最后只在一座沙冈上看见一个小姑娘正在给小树苗浇水。

“小姑娘，你看到羊了吗？我家的羊丢了。”爸爸急急忙忙地跑到她的身边，问她。

“羊？”

“是，一只大羊，还有一只小羊羔。”爸爸叹口气说，“是我疏忽才丢的。”

“没看到，不过叔叔别着急，丢不了。”小姑娘看爸爸很着急，就对爸爸说，“我也帮你找。叔叔，你到那边找，我去这边找。”

他们分头找羊去了。

小姑娘不知找了多少个地方，最后她来到老罕河岸边，看到了苏珊家的羊——小羊羔在老罕河东岸，它的妈妈在老罕河西岸。

“咩——咩——”小羊羔趴在东岸边的草稞里，隔着老罕河，对着西岸的妈妈有气无力地叫着。

“咩——咩——”羊妈妈站在西岸边，隔着老罕河，对着东岸的小羊羔叫着，它急得时而跺着四蹄，时而用两只前蹄挠着地面。它们隔着河无奈地相望了多长时间，小姑娘猜不出来，不过肯定有相当长时间了。

此时的老罕河还没有彻底融化，看着老罕河上面从冰裂处汩汩冒出的河水，还有浮动着的细小冰块，小姑娘猜测，现在正是牲畜跑青（“跑青”是指春天野草刚刚发芽，远看绿油油一片，所以牲畜总是跟着绿色走，吃一口就继续往前走，甚至是跑）时节，小羊羔一定是在去追逐东岸稀疏的青草时无意间越过了老罕河，而老罕河在它越过后不久就开了河。小羊羔胆子还不大，害怕了，于是就被困在东岸。

没有经过风雨的小羊羔，还有无助的羊妈妈，只能这样无奈地相隔两岸。它们在哭泣。

看着这情景，小姑娘立即脱掉鞋子，挽起裤子，蹚着冰冷的河水来到东岸把小羊羔抱起。一开始，小羊羔安静地待在小红帽的怀里，可快到岸边时，它开始四腿乱蹬乱踹，就想尽快挣脱她的怀抱，与妈妈相会。

“别急啊，别急啊。”小姑娘对小羊羔说。可她无论如何使劲抱紧它都没用，最后她不得不放手了。

“咩——咩——”小羊羔奔向羊妈妈。

“咩——咩——”羊妈妈奔向小羊羔。

它们在老罕河西岸相会了——那情景真让人想哭。

“太谢谢小姑娘了，咱们不认识，你却主动帮助我，你真是个好孩子。”爸爸说，“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叔叔，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小姑娘没有回答，只是挥着手对爸爸说，“小心，别再把羊丢了。”

爸爸看着那个小姑娘跑进沙冈下的那座小屋后，就赶着羊回家去了。

“我们找时间看看那个小姑娘才对，得好好谢谢人家。”回到家，爸爸对苏珊和妈妈说。

“是的，太应该了。”妈妈说。

“我们给她买些东西吧。”苏珊说。

“对，苏珊说得对。”爸爸妈妈都同意。

“给她买什么东西好呢？”苏珊看着爸爸妈妈问。

“是啊，买什么好呢？”他们被难住了。

“说了半天，那个小姑娘叫啥名字啊？”妈妈问爸爸。

“啊——哎呀，我问了，人家没告诉我啊。”爸爸一拍大腿，后悔地说，“唉！我这办的啥事儿啊！我去她家问问好了。”

“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这样？”妈妈埋怨爸爸。

“可不是，这事儿都怨我，都怨我。”

“说那些没用了，我问你，她有什么特别的吗？”妈妈又问爸爸。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爸爸搔搔头说，“对了，她戴一顶小红帽。”

小红帽！

从此，苏珊称那个小姑娘为“小红帽”。

3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太阳刚刚露头，苏珊和爸爸就坐上了小驴车。“嘚——嘚——”爸爸挥动着鞭子，踢踢踏踏、踢踢踏踏，小毛驴欢快地跑着——他们直奔小红帽的家。

苏珊头上戴着她自己的小红帽，怀里抱着给小红帽买的小红帽。

小红帽家住在沙坨子深处。这里是沙原地貌，流沙堆积成大小高低各不相同的沙冈，所以小驴车不得不时而绕行在沙冈下的沙路上，时而爬行在沙冈坡上，时而奔跑在沙冈坡下，时而直接翻越沙冈顶……走这样的路必须有足够的耐心。

“爸爸，小红帽家这么远啊，什么时候到啊？”很长时间过去了，苏珊问爸爸。

“嘚——”爸爸在空中扬了扬鞭子，对小毛驴喊了一声，之后对苏珊说：“是很远，不过快了。”

小驴车继续前行，不知绕过了多少条冈间小路，也不知越过多少个沙冈，更不知爬了多少个冈坡……

“吁——苏珊，你看，到了，那就是。”当小驴车行走在一座高高的沙冈顶上时，爸爸叫住小毛驴，对苏珊说。

苏珊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一座小屋坐落在沙冈之间。小屋红墙红瓦，院落方方正正。正是初秋，小屋四周的沙冈这一片红，那一片紫，这又一片绿，那又一片黄……小屋掩映在七彩之间。此时已将近中午，阳光很好，小屋映着太阳的光辉，很明亮。

“终于到了！”苏珊乐得拍起了手。

“嘚——嘚——”爸爸挥起鞭子，小毛驴似乎比他们还欢快地奔了下去。

“吁——”小驴车瞬间就跑下沙冈，来到小红帽家大门前。

苏珊和爸爸下了车，往小红帽家一看，真让他们大失所望，小红帽家的大门紧锁，隔着栅栏往里看去，屋门也锁着——家里没人。

小红帽她家里人呢？苏珊和爸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都傻眼了。

“有人吗？”爸爸对着小红帽家喊，“小红帽在家吗？”

“有人吗？”苏珊也对着小红帽家喊，“有人吗？小红帽在家吗？”

只有回音，没有回答。

“苏珊，别急，我估计他们都干活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爸爸说，“咱们就在门口等着。”

中午很快过去了，可小红帽家仍没有人回来。

“爸爸，要不问问别人，他们干什么去了，咱们去找他们。”又过了好长时间，苏珊对爸爸说。

“对啊。”苏珊提醒了爸爸。爸爸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见有别的人家。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里就他们一户人家？”爸爸纳闷地说。

“那可怎么办？”

“走，咱们到那里看看。”爸爸指了指他们来时的那座沙冈说。

于是，爸爸把驴车拴在大门旁的一棵小树上。他们爬上沙冈，站在上面向四处眺望。

“真的就他们一户人家啊！”看着看着，苏珊不无感叹地说，“她家住的地方也太偏僻了，要是出什么意外可怎么办啊？”

“是啊，我也这样想。”爸爸说。

夕阳一站在远方的那座沙冈上，晚霞就铺天盖地而来，整个世界刹那间被镀上一层薄金。此时，小红帽的家淹没在一片晚霞之中，通红通红的。

“爸爸，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小红帽家能这样孤单吗？”

苏珊这样一说，爸爸也有点儿迟疑。他一会儿摸摸脑袋，一会儿看着四周，深度回想和辨别后，说：“没错，绝对没错，这就是小红帽的家，那天我亲眼看见她走进这座红色的小屋里。”

“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苏珊说。

于是，苏珊和爸爸或站或蹲在沙冈上，时而盯着小红帽家那条通往外界的小路，时而低头看看沙冈下小红帽的家，当然还有他们家的小驴车。

等待，等待，耐心地等待。

“嘚嘚嘚——”

“咴咴咴——”

“丁零零——”

夕阳继续下滑，这时，传来了他们期待的声音，那是隐隐约约的赶车人的声音、小毛驴的叫声，还有连续不断的车铃声。

不一会儿，曲曲折折的小路上，跑来一辆小驴车，它直奔小红帽的家。

“苏珊，有人回来了。”爸爸乐呵呵地对苏珊说，“走，咱们下去。”

苏珊和爸爸连忙跑下了沙冈。

来人出乎他们所料，不是小红帽，也不是小红帽的爸爸妈妈，而是一位老人。

“老爷爷，小红帽在哪儿？”苏珊连忙问那位老人。

“小红帽？什么小红帽？”老人被问蒙了，“你说什么？”

“她是问，你见过一个戴红帽子的小姑娘吗？”爸爸连忙解释。

“你说的是沙来。”那位老人说，“她就爱戴小红帽。”

“对，就是她。”

“你们找沙来……”

“大叔，是这样的——”

爸爸对那位老人说了事情的经过。

“为这点小事儿，你们等了一天，太不好意思了。”老人惊讶地说，“可惜他们出门了，过几天才能回来。我就是来替他们看家的。”

“老爷爷，这是我专门给沙来买的小红帽，你可以替我转交给她吗？”苏珊把帽子递向那位老人。

“礼物是不能代收的，再说也没这个必要。”那位老人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的好意转达给她的。”

苏珊看看爸爸，爸爸又看看苏珊。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只好回家。

4

生活就是这样，忙碌得让人们忘了一切。

春夏秋过去，冬天已经到来。可是这个本该寒冷的冬天却怪怪的，滴水成冰的天气突然无端地温暖起来。冰雪瞬间融化，温暖的气息唤醒了许多沙冈坡上的小草，小草泛起了淡淡的绿色，都说“十月里还有个小阳春”，没听说三九天有阳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