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唐诗的时序之美
作者: 甘武进大雁南飞,春暖花开,梅花傲雪,秋菊清刚,还有那“春江水暖鸭先知”。一草一木,飞禽走兽,无不和我们人类一样时刻在感知时令、气候的微妙变化,进而作出相应的调适策略,这多有诗意! 难怪古代诗词里有那么多与“物候”相关的诗句,如“处处闻蝉鸣,须知五月中”。曾莹的《唐诗物候》这本书,让广大诗歌爱好者能够品味经典唐诗的时序之美,携手千年前的诗人,领略大自然的广博宏丽,体验唐人日常的深挚温情。
作者选取“物候”这个独特角度,从浩如烟海的唐诗中精选了与四季有关的诗歌,从季节变迁窥见唐人的日常生活之美。本书以“夏、秋、冬、春”为顺序,引领读者感知唐代的节气时令对诗人创作的微妙影响,使古典诗歌中的世界得以和当今真实世界构成相互辉映、贯通古今的关系。书中文字典雅清丽,具有深厚的古典文学功力,可以帮助读者在品味这些“物候”诗歌时,仿佛与千年前的诗人一道,运用敏锐的诗之触角,领略大自然的四时变迁之美。
在讲述唐诗的四季时,作者先从“夏”开始。因为在中国诗歌史上,唐诗呈现出来的特性,的确有如夏季的盛大与绽放。夏日庭院最耀目的一抹光,首推石榴花。韩愈《榴花》曰:“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那样一种无法掩抑的光色与热情,超过了层叠的光阴岁月,就这么倾泻下来。夏天的标签,除了石榴,还有蔷薇。高骈《山亭夏日》曰:“水精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满架蔷薇,勾勒出繁密的花叶缤纷,即一曲有关细碎与明艳的清婉吟唱。
作者是耕耘于古典文学领域的青年学者,因此深晓诗家的甘苦冷暖。在书中,她对引用的唐诗,所作的赏析不但文辞精美,对其内蕴的解读更是精妙入神。秋天的声音,大概就是雁声了。张九龄《同綦毋学士月夜闻雁》曰:“栖宿岂无意,飞飞更远寻。”诗人听到这雁声,听到的就是路程的遥远和艰难——在雁声中,有经过的关山明月、清风流水,也有避缴的危急、离群的惊惧。这样的鸣叫,没有安定,只有不定,最能叫人联想到同样变幻莫测、充满不定的宦途。
作为四季开端的春天,在唐代诗人的笔下,生动而鲜活。说到春夜,首推的仍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此诗再现了一个绝美的春夜,也重新塑造了一个无法超越的春天夜晚。此诗的美好,已经打破“人生代代无穷已”的枯索重复,始终保有一份震撼心魂的鲜活和情思。这个春夜,起于月生,终于月落,随月而出,是叫人屏息凝神的华美与绚丽,而随着落月洒满江树,在天地间摇曳生姿的,又是那亘古不移的万千深情。
唐人笔下的冬日诗情,最为熟悉的当数柳宗元《江雪》中那个峭拔的身影:“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诗歌开篇,“绝”与“灭”极写一“无”,“千山”“万径”又渲染着“有”。但同时,此“有”又是作为“无”的背景而存在。显然,“无”发生在异常阔大的“有”之上,构筑了超乎寻常的空旷与清寒。继而出场的孤舟笠翁,则是这空旷清寒中的一抹倔强。如此衬托,独钓的忘我与超然、飘逸与自在,自然也就愈发夺目鲜明。
唐人诗句中的那些物候,和我们离得就是这样近,似乎一推窗、一开门、一展卷,满眼皆是,扑面而来。不过,如此这般的光景,多少也形同梦境——总是映照着不一样的时间心境、物华人群,既陌生,又熟悉。徜徉其间,任四季流转,时空遁形,别有一番境遇。于是乎,身边那些看似粗鄙不堪的现实,居然可以被诗意照亮点燃,至于那些看似苍白模糊的过往,也仿佛得到一份悄然唤醒的契机,继续隽永鲜活、繁复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