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洛杉矶的从警之路(中)

作者: 丹尼·史密斯(美)

二、成长之路

新警照例要到县警学院学习,1983年10月,我进入县警学院接受半年的培训。在学校里,很多时间都花在列队行进和跑步上,主要培养我们的纪律性和集体荣誉感,一旦我们步调一致,就会产生自豪感和强大的凝聚力,像一支军队。

为了毕业,必须要通过很多考试,满分为500分,350分及格。其间要进行三次考试,学员必须要通过每一次考试,否则就有被淘汰的危险。体能测试包括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和立卧撑,每个动作都有时间限制。还有1.5英里(约2.41千米)跑,10分钟满分,短跑220码(约201米)是我的弱项。在前三次考试中,我的分数在400分到470分之间,后来逐渐上升,在毕业考试时,得了满分500分。

持枪资格考试满分300分,210分及格并且获得持枪资格。射击时,需要在25码(约23米)远的靶子上射击30发子弹,满环300环,即300分,每少一环降1分。我认为保持在290环以上并不是什么壮举,210分及格是一个可笑的低级标准。

在所有的射击测试中,只要有一次得到210分以上就可以获得射击奖章,意思是取得持枪资格。在270-289分之间的,可得“射击能手”奖章;290-300分之间的学生被授予“杰出射击能手”奖章,俗称“神枪手”。在第一次测试中,我就获得了“神枪手”的称号。

在县警学院的日子里,我已经习惯了被折磨,一切似乎都变得容易了。1984年3月30日,县警学院220班正式毕业。

县警负责监管本县所有的被捕者,洛杉矶县男子中央拘留所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少于2万名在押犯,在全美拘留所中排名第一。排名第二的是纽约州的莱克斯岛,大约有1.3万人,而得克萨斯州休斯敦的哈里斯县拘留所和伊利诺伊州芝加哥的库克县拘留所报告在押人数约为1万人,是洛杉矶县拘留所在押人数的一半。

拘留所与监狱设施不同的是,这些被拘者是处于待审状态,每天都有很多人被转移到监狱,以作出释放、庭审或去监狱服刑的处置。鉴于监管工作的艰巨性,很大一部分县警被分配到监护司。我填报的志愿是在街上工作,不愿去做狱警。但是,绝大多数新警都被派往拘留所,我和同学兼好友约翰尼也不例外。

我在拘留所工作了两年半,期间发生了三次重大骚乱,两次涉及“瘸子帮”,一次涉及“血帮”,这两个帮派都是美国恶贯满盈的黑人街头黑帮。

有一次在“瘸子帮”监区4800号监室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名囚犯被发现死在牢房里,与他关在一起的有八名囚犯,同属“瘸子帮”,据悉这名死者是因为告密被杀。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杀人的方式是进行俯卧撑比赛。其中一个人先做,做了50个,即将被杀的是第二个,他面临着挑战,必须要超越第一个人的完成数。他全力以赴,筋疲力尽之时,室友开始踩他。他太累了,没有力量反抗,很快就被踩死。过了一会儿,囚犯们报告说室友发病猝死。警察勘查现场时,发现死者的衣服上到处都是鞋印,嘴里和鼻子里出血,明显是凶杀案,全部室友都被指控犯有谋杀罪。

我在拘留所工作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监管一个9000人楼层,俗称9000层,新犯人通过接待中心处理后进入拘留所的第一站就是这里。他们被称为“鱼”,尚未分类。这一层共有5间超大拘室,里面挤满了双层床,上千人住一间。这是拘留所最危险的地方,也是警察最关注的地方之一。在这里,因酒后驾车或吸毒而被捕的人和系列杀人犯、暴力抢劫等恶性犯罪分子关在一起。

乔治·亚瑟是我们部门的一位传奇人物,他在一次警匪枪战中得以幸存。1986年圣诞节前两天,他和搭档迈克·沃特斯在火石镇夜巡,在银行大楼后面一个黑漆漆的停车场遇到了三名黑人武装分子,他们正在伺机报复警察。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不宣而战,当战斗结束时,两名犯罪嫌疑人死亡,两名警察都中枪。亚瑟的头部受了重伤,后来留下了后遗症,被调来监狱工作,担任队长。

9000层是一个繁忙、充满挑战的工作场所,暴力案件时有发生,同时也出现了警方以暴制暴的现象,我们小组的四名狱警就被认为过度使用了武力。事实上,我们小组工作业绩非常出色,查缴了大量的毒品、武器和其他违禁品,但这不重要,上级决定把我们分开,打散分配到不同的楼层。

这天下午,队长乔治·亚瑟中士用相机拍摄我们四人在大号警徽面前的合影,说洗出来以后每人一张,并祝愿我们工作顺利,前程似锦。可是,就在那天晚上,他被杀了,凶手躲在他面包车后座,等他出现时开枪将他打死。

乔治·亚瑟队长谋杀案过了十多年都未破案,后来我成为命案侦探,曾捡起此案,下文会有交待。

从拘留所调到巡逻部门工作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我填报了大家都不太愿意去的火石镇警察局。

火石警局对新警的巡逻训练计划是六个月在职培训,其间有三名指导老师:第一个老师将提供三个月的现场指导,第二个老师提供两个月的进阶指导,第三个老师提供最后一个月的评估。

迈克老师在火石工作了四年,相当于在其他地方工作了十年,逮捕了数百名重罪犯,参与了几十次追捕和多起枪战,并赢得了“铁汉”的称号。他把精妙的报告写作技巧传授给了我,在完成对我的培训后不久,被提升为刑事侦探。迈克的另一个特点是幽默,这让我在忍受艰苦训练的同时,感觉很有趣。

与大多数指导老师一样,对我的草率行为,迈克会大声咆哮、发脾气,好像我是戴警徽的傻瓜,而且可能是国家的敌人。火石警局有这个传统,我只能接受。

我们在一起第一个月就遇到了谋杀案,这是我警务生涯处理的第一起谋杀案。弗吉妮亚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杀,地点在东佛罗伦萨大道1300号,有众多的目击者。巡逻车对讲机传来呼叫:“发生了245警情(致命武器袭击),有人被刺伤,地点是……”迈克老师抓起对讲机,以一种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激动的神情接受了这个任务。他打开警灯和警笛,呼啸着赶往现场。

“我希望你准备好应对第一起杀人案。”

我问他为什么肯定是杀人,他说很多人被枪击并幸存下来,但是如果他们被刺伤了,十有八九会死亡,就成了杀人案。

他的说法是对的,到达现场时发现弗吉妮亚躺在人行道上,白色卫生制服染成了红色。她的脖子被割断,头颅几乎要脱离身体。目击者告诉我们,是她的前男友砍的,他说如果他不能拥有,那其他人也不行。

巡逻队处理谋杀案的过程比人们想象的要简单得多,比许多其他犯罪的文书工作也少很多。在谋杀案中,巡逻县警保护现场,记录所有进入者,并通知命案组。

第二天下午到警局上班时,我在后门遇见了迈克。他指了指一个正在登记的西班牙裔男子,穿牛仔服,一直在微笑,露出金色和银色的牙齿,挺着啤酒肚,身材不高。

“这就是凶手。”迈克说,“昨天砍头的,好好看看他。”

我看向凶手,他盯着我,毫不退缩。

“如果在街上遇到这家伙,你不会认为他是个杀手吧?”

“看不出来。”

“这就是火石镇的危险之处,你最好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

凶手竟然点头表示赞同这个观点,并始终保持微笑。

在迈克带我期间,我们处理了六起谋杀案。有一次我们站在案发现场,迈克看着我问道:“史密斯,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问题呀。”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目睹了多起凶杀案件,心里接受得了吗?”

我向他保证我没事。

三个月后,我对这个地区了如指掌,已经熟悉了各种警情的处置。其间办理的案件比有些警察在整个职业生涯中经历的暴力犯罪还多,有些数据让我无法想象。有一天晚上,迈克和我在八小时的轮班时间里逮捕了五名非法持枪者,一个月内逮捕了35名非法持枪者。

迈克第一次允许我开车时,我们正沿着康普顿大道向北行驶,他突然大喊:“枪!掉头。”我紧急掉头,转过拐角,看见一个人拿着枪追赶另一个没有枪的人。我们跳下车,大声喝叫:“站住!别动!放下枪!”

嫌犯选择了服从后一句,放下枪逃跑。放下枪和逃跑并不矛盾,放下枪逃跑警察就不会开枪,对逃跑有利。我们很快抓住了他并找回了那把枪。这把枪是偷来的,序列号被抹掉了,很可能被用于无数的暴力犯罪。

在第一天的短会之后,我们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辖区南端的威尔·罗杰斯公园发生了一起强奸案。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报警者,一个快要发疯的女人,她把我们带到女厕所。她说有个男人尾随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进了女厕所,她确信他们不是一家人。中士杰里·泰勒也已赶到了,我们三人一起走进了女厕所。

在最后一个蹲位的隔间,因为天黑,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男人抱住一个女人。杰里偷偷走进邻近的隔间,爬上马桶往里偷看,突然他大声喝叫:“放下刀!放下刀!”一边用枪指着里面。

嫌犯打开隔间的门,手里还拿着刀。我们用枪指着他,大声命令他丢掉刀。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但也可能只是一瞬间,那人照办了,刀掉落在地上。就在我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加速冲过来,试图越过我逃跑。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被他逃走,那我们就没得混了。经过激烈的搏斗,最终把他送进了洛杉矶县医疗中心监狱病房。

说实话,他很幸运,我们没有杀他,在他放下刀之前,我们完全有理由开枪打死他,但我们没有。与一些反警察积极分子的说法相反,99.9%的警察都极力避免使用致命武力。这一事件只是众多案例之一。

受害者歇斯底里地从厕所走出来,她的小儿子就在她身边。她告诉我们,她带着小男孩进了厕所,走进隔间后不久,陌生男子突然用刀抵住她,强迫她脱下上衣、裤子。他把女人的上衣盖在孩子的头上,这样就看不见即将发生的事。她说我们到达时,嫌犯刚刚开始强奸。

三个月后,我被调到早班,与新的指导老师斯蒂夫·威尔金森合作。斯蒂夫是个好老师,在战术安排和警察人身安全方面有独特见解。迈克老师是一个快节奏、硬汉式教官,而斯蒂夫则是稳重型,追求完美。

早班是从晚上10点到次日早上6点,接班后的开始阶段通常很忙,报警电话一个接一个,特别是在温暖的夜晚。出警之后还得写报告。

我们在街道和小巷里巡逻,巡洋舰警车就像一艘黝黑的炮舰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漂流,空气中洋溢着淡淡的薄雾。这样的晚上,酒吧关门两个小时后,就剩下警察和强盗在天使之城(洛杉矶)徘徊,而她的市民却在安睡。

斯蒂夫突然猛踩刹车。“他妈的,那是什么?”

我抬起头,跟着他的目光看向一个漆黑的市场,试图寻找打开的门或破碎的窗户,那是出现犯罪的迹象。他的手指从我眼前伸过去,对准一家店面,上有窗户和窗条。“在酒楼里,悬挂在天花板上。”

然后,他打开聚光灯,将光束对准了悬挂在天花板上的一双腿。起初,这看起来像是超现实主义的艺术作品,后来腿开始抽动,逆空行走。

该地区曾发生过一系列屋顶入室盗窃案,像斯蒂夫这样聪明的街头警察很有耐心,他们以猎人的本能进行搜索。

我们迅即报告指挥中心,协调其他单位一起围堵。

窃贼的腿消失在天花板里。这座楼很高,顶部离地面有近8米。

警察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让消防员起床,这是我们之间良性竞争的一部分。他们的梯子非常好,县警喜欢用他们的梯子爬上楼,消防队员则穿着黄色裤子,皱巴巴的T恤衫,外面还系着吊带,在下面等候我们。

当窃贼意识到他无处可去时,又听说我们要放警犬,只得从天花板里面钻出来,其实我们没有带狗。我第一个冲上去,自豪地铐住了他。这是一次伟大的抓捕,窃贼不知道我还是一个新手。当我把窃贼带到梯子前时,昏昏欲睡的消防队员正在地面等候,我们的中尉非常欣赏这个画面。

我看向斯蒂夫的方向等待他的提示,因为我不知如何才能安全地把犯罪嫌疑人从天花板上放下去。

“你得把手铐取下来,让他自己爬下梯子。”斯蒂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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