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倒算

一辆汽车停在卡特面前，下来了两个身穿老式西装的男人：一人着咖啡色西装，一人着蓝色西装。

两人看起来都不太像警察。不过，卡特有一个预感，觉得他们有点儿不对劲。 他原打算溜走的，却发现有点儿晚了。

以制作人肉三明治的方式，他们把卡特夹在中间。紧接着，就把手枪顶在了他的腰眼上。穿蓝衣服的叫道：“警察！靠墙站着去！站好了，我们要搜查！”

卡特不解地打量着他们，但他们对此置之不理。

“快点儿！快点儿！靠墙站好了！”他们使劲推着卡特。

“面对墙趴着！手脚分开！手指也张开！”穿蓝衣服的命令道。然后，他把手枪放回腋下的枪匣，双手将卡特全身搜了个遍。

他的搭档则拿着枪站在旁边，叫围观者走开。

从卡特身上，穿蓝衣服的只找到了一盒香烟。他把卡特双手扭到背后，给他戴上手铐。然后，推着他朝汽车的方向走了过去。这个时候，另一人跑上车去，坐在驾驶座上。卡特被推进了汽车的后座。穿蓝衣服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回头盯着卡特。

汽车开动了，融入了熙来攘往的车流中。这两个穿西装的人身手敏捷，很有效率。不过，穿蓝衣服的人就算把卡特全身搜了个遍，也没能发现他藏在身上的手枪。

从十来岁起，卡特没有一天不带枪的。他这会儿随身带的是一把微型手枪，就藏在右脚的袜子里。他的皮质背带下有一个特制口袋，里面放着一套手铐钥匙。只要了十五秒，他就把钥匙取到手了。又花了十秒，他找到合适的钥匙。然后，他解开了右手腕上的手铐。

汽车以大约每小时四十公里的速度在行驶着。车门上的把手卸掉了，卡特除了等待时机，别无他法了。一刻钟后，汽车在一座仓库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道宽大的电动门。司机轻按了两下喇叭;一会儿后，又按了两下。这时，大门徐徐升起。

卡特什么也没有看到，但他知道这不是警察局。“你们不是警察。”卡特说。

“对，我们不是警察。”穿蓝衣服的承认说，“不过，你也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了不起。”他似乎很得意。实在说来，他有权得意的。在大街上抓人，又不引起麻烦，可是需要一点儿本事的。

司机把车开了进去。卡特抓紧手里的手枪，打开了保险。汽车缓缓前行，停在两辆大卡车之间。他们既非警察，卡特也就无法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干的是什么。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再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脱身机会了;或许以后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了。

司机探身向前去熄火，卡特将手枪顶在穿蓝衣服的人脖子上，扣动了扳机。一听枪声，司机猛然转过身来，想掏左轮手枪。卡特一枪击中他的右眼，他倒在了同伴身上。微型手枪声音很小，不比拍手声音大。探身越过椅背，卡特取下两个死者的武器，打开车门，下车去了。

现在，仓库里唯一的声音就是电动门发出的马达声了。很快，这声音就消失了了，电动门也合上了。就这样，卡特的逃路被断了。他骂自己动作太慢，一边小心去到一个可以查看整个仓库的位置。

一堵墙边停了几辆卡车，一些箱子整齐地堆放在那里，却不见半个人影。不过，既然有人在操纵电动门，说明这里绝对不止卡特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时，他发现了一架木梯，通向上面的办公室。办公室的窗户里有灯光，玻璃门上也有灯光。卡特差不多猜出来了，电动门的指令就是从上面发出的，操控者也在上面。仓库里有多人的话，卡特也许能够悄悄溜出去。可明显的是，这里并没几个人。因此，卡特决定上去看个究竟。

他快步跑上楼梯。上面的人肯定正在等着那两人，他也不怕发出声音。尽管如此，他还是紧握着手枪，双眼紧盯窗户。来到门前，他透过玻璃朝里面望去。屋里有几张廉价桌子和铁柜，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坐在办公桌边接电话。由坐姿可以看出，他是个小矮个儿，站起来不会超过一米六。他窄窄的肩膀上套着一件西装，握着话筒的手上戴着一枚很大的蓝宝石戒指。卡特相信，蓝宝石是真的。他应该是那种从不带信用卡、喜欢带大把现金的人。从站立的位置，卡特觉得自己可以嗅到钱的气味了。

那人正说着黑话，语气傲慢，很有些颐指气使的。几秒钟后，他挂上电话，转过头来问：“事情进展如何？”当他看到卡特时，两眼眯了一下。然后，嘴唇微微张开，装出微笑的样子，似乎真的很高兴。

一看到他的脸，卡特大吃一惊。他叫洛伊，经常在电视或报上露脸。二十年来，他时常现身于议会的听证会。他一头乌黑的卷发，两眼显得深不可测，嘴唇很薄，下巴方方的，脸上现出的微笑让人捉摸不定。

卡特向旁边迈出一步，背部靠紧在一堵坚固的墙上。“一切顺利。”

洛伊跷起二郎腿，背靠着椅子，继续微笑。“卡特先生，你这人真难找。”

“我不想让人找到。”卡特回答说。

“花了两个星期，总算把你找到了。”

有人一直在全美各地留言，卡特却置之不理。他刚刚在纽约做完一桩活，准备好好休整一下的。他心中有种预感，应该宰了洛伊，却无奈好奇心起。从他站着的地方可以清楚看到，下面的仓库空无一人。他决定听洛伊说完，再行选择。 “我来了。有何吩咐？”

“我有一份工作给你。”

“我并没有要找工作。”卡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去哪里找我呢？”

“你不回答我留下的口信，我就联系跟你有过接触的所有人。你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你在迈阿密给他打过电话，我就派手下到处找你。两天前，他们就找到你了。但是，我要确信没有找错人。”

在迈阿密，他就打了一个电话。现在，他在心中抹去了那个电话号码。此生再不会用这个号码了，他最不喜欢多嘴的朋友。手里仍然握着手枪，他回道：“你白白浪费时间了，我不愿为人工作。你还犯了一个错误，派去追我的两人完了。”

洛伊马上答道：“我保证你可以得到十五万美元。我会全盘计划好，给你必要的信息，你去实施。”

卡特并不缺钱，但十五万美元可不是小数目。他从办公桌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手枪仍然紧握在手里。“好吧，说来听听。”

“很简单。”洛伊说，“一个绝好的机会。我有那幢大楼的设计图和地库图，还有全部电路图。我可以保证，你至少能得十五万。不够的话，我给你补齐。”

“如果找到的不止那个数呢？”

“那也是你的。我保证，最少十五万。你拿到多少，都是你的。”

“听上去不错。”卡特承认，“不过，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卡特先生，你的目标是一家银行的地库。里面有两个钱柜，还有两百个保险箱。我会给你三个保险箱号码，里面的东西归你所有。但我要一份准确的清单，就是每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你还要保证，不向任何人透露。”

“好吧。”卡特说，“一言为定。事情成功了，我会给你清单。”

他们站起来，握了握手，算是成交了。

洛伊神情古怪地看了看他。“我跟你要清单，你不觉得奇怪？”

“当然了。我更奇怪的是，你手下不缺干这事的人，却要煞费苦心地找我？不过，我在想，需要我知道的话，你会告诉我的。”

洛伊按下电钮，将电动门打开了。然后，两人一起下了楼梯。

汽车里的两具尸体，卡特留给了洛伊。仅从洛伊的逆来顺受，卡特就知道，自己很重要。他走出两条街去，叫了出租车，回到旅馆。

第二天上午，一个信差送来银行的相关图纸。看完后，卡特深感意外。洛伊要盗窃的银行不在迈阿密，而在新奥尔良。卡特买了一辆便宜汽车，把行李箱放进去，就上了路。

每次停车加油或吃三明治的时候，他就开始思考行动计划。到了新奥尔良，整个计划就设计好了。他觉得自己对付得了，并不需要帮手。

住进旅馆后，他开始浏览洛伊给的资料。资料看上去很准确，但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现场了解一下。花了一个星期，他了解到，大楼没设夜间值班员，可以准确指出大部分警铃的位置，知道地库大门开启是由时钟定时控制的。这一切，洛伊的资料里都提及了。接下来一周里，他购置了所需的一切用品。

就在他打算动手时，洛伊打来了电话。离开迈阿密以来，洛伊一直不曾联系过他。他登记住宿时用的是假名，却也没瞒过洛伊。“卡特，两个星期过去了。”洛伊开门见山，“你准备花多长时间？”

“合适的时候我会动手。”卡特回答，“我记得你没有规定期限。”

“我是没有规定期限，不过，你这样是不是太慢了。我希望尽快得到清单。”

“好吧。过几天，我会电话告诉你。”

本打算当晚就去银行的，但他没跟洛伊说。他不相信任何人。

他洗了个澡，把胡子刮干净了，穿上白衬衫，系好领带，再把黑色西服穿在身上。任何看到他的人都不会想到，他这是要去盗窃银行地库的。

银行位于城区一幢办公大楼的底层。晚上六点，大楼就关门了。夜间并无专人值守，整栋楼装了几个警铃，以防小偷进入。卡特头次研究警铃配置图时，想着得请专家帮忙才行的。经过仔细研究之后，觉得自己搞得定这一切。他跑了两趟，才把全部应用之物搬到隔壁大楼顶上。他手脚灵活，身手矫健，全部家伙什都移送到银行楼顶时，可以大气都不喘一口的。

楼顶有一扇门通到大楼里，却被上了两道锁，且通了电。绕过那道门，卡特去到大楼机房。那儿既没锁，也没装警铃。这是银行安全措施最薄弱的地方。进入机房后，他卸下铁皮地板上四颗螺丝钉，找到了通向电梯坑的洞。他用手电筒照了照，打开了电梯坑旁边的金属梯。三部电梯全都停在底层，一部电梯活动的话，警铃就会响。通往电梯的门被撬开的话，警铃也会响。这样一来，卡特的活动空间就局限在电梯井里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一楼电梯坑井的墙正好就是地库的墙，他可由电梯井直接入地库。

他把工具从楼顶带到电梯井，放在一部电梯上。然后，他把机房的铁皮地板重新铺好，再从下面把螺丝拧紧。现在，卡特被封闭在井里了。电梯通常会在顶部留有一个紧急出口。卡特打开靠近地库的电梯的紧急出口，将工具放到电梯里，打开紧急出口，以便通风通气。紧接着，他动手干起来了。在控制板上找到电灯开关，他打开了电梯里的灯。然后，他从电梯上卸下一块两尺多宽、近五尺长的板，地库的水泥墙就暴露出来了。接着，他切掉那块板的螺丝钉头，再用万能胶粘上去。他把电梯灯泡取下来，装上插头，再装回去。有了这个电源，他就可以用电钻了。地库墙有一尺厚，好在电钻轻易就钻了进去。他在墙上钻了许多洞，却仍然无法钻透地库。墙的里侧装有六厘米厚的钢板。电梯和地库墙之间，有近八英寸宽的缝隙。大部分木屑和残渣都从这里落到电梯井底。卡特取出九斤多重的长柄大锤，敲开蜂窝一样的墙体，水泥块被他扔进了电梯井底。现在，墙上露出了格状的钢筋，横亘在他和地库钢板间。他拔掉电钻插头，将电线卷起来，换上一台小型吸尘器，把电梯里的垃圾清理干净。太大的东西吸不进去，就扔进了电梯井底。身上沾的泥灰，也交给吸尘器来处理。清理完毕了，他拔掉吸尘器插头，收拾妥当了，把它跟电钻归拢在一起。除了电钻，他所有工具都是迷你型的。电焊装备也是微型的，但威力不小。管子只有五六尺长;计量器也是迷你型;电石气是用一个小丙烷筒装的;氧气则装在潜水员用的两个氧气筒里。他调整好计量表，点燃了电焊枪。钢筋逐渐变红、变黄，最后断裂。很快，所有钢筋掉落在电梯井底端了。现在，只有最后一障碍了，就是地库的钢板。从资料图看，切割钢板可能会引发警铃大作。但他不得不尝试一下。接上第二瓶氧气，重新调整火束，他顺着水泥墙洞，让电焊枪贴到钢板上。当钢板快要掉落时，他伸出脚一踢，让它落到井底。

现在，必须加快速度了，他没有多少时间了。警察很快就会涌进大楼。卡特抓起所有物品，从洞口扔进地库，再用一瓶空气清洁剂把电梯喷了喷，关上电梯顶的紧急出口，又把电梯里的灯关掉，手里拿着电梯的墙板，人倒退着入了地库。他要做的最后工作，就是把这块板装回原处。靠着六个强力磁铁，他做得很顺手。从电梯里面，完全看不到墙板移动过的痕迹。

他稍微等了等。这时，从通往电梯井的洞口传来了跑步声和叫嚷声。警卫知道，警铃声来自地库。他们先查了整幢大楼，再查地库门。没发现问题时，再查大楼，同时讨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卡特坐在洞口处，他们的谈话从电梯井传过来，一清二楚。他猜测，他们可能会想是警铃系统出了问题，最后会离开的。他们最后的确走了，但留了一位警卫在那里看守。虽然如此，还不算太糟，只是时间很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