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宅区的杀妻灭门案

作者: 杨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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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希罗普郡历史悠久,铁桥峡谷被列入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名录。如画的风景吸引了众多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们在此建房安家。他们大多来自英格兰中部城市伯明翰和中西部城市伍尔弗汉普顿。可是自2008年至2010年不到三年的时间里,这里接连发生了四宗杀妻灭门惨案。居民们无法相信美丽宁静的家园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一次又一次地登上新闻头条。第一宗惨案发生在梅斯布鲁克,希罗普郡的一个小村庄。之后,高度相似的惨案一宗又一宗地发生……

梅斯布鲁克灭门惨案

梅斯布鲁克是一个古老而美丽的地方,藤蔓覆盖的乔治时代风格的房屋坐落在街道两旁。清一色的豪车停放在各家车道上,非路虎即保时捷。在邻居们眼中,50岁的克里斯托弗·福斯特总是面带微笑,是一个疼爱妻子、女儿的好丈夫、好父亲。走在路上,他常常搂着性格活泼的妻子,49岁的吉尔;对酷爱骑马的15岁女儿克里斯蒂宠爱有加。但是,邻居们不知道,他至少有八个情人。

“他相貌平平,脾气不好,但他有钱。”吉尔的姐姐安娜·吉丁斯说。

克里斯托弗(简称“克里斯”)白手起家,修建了一座占地16英亩(约6.5万平方米)的三层豪宅。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家的时候,虽然有一名管家,但他总是自己动手修理房屋,清扫庭院。他希望看到自己的家一尘不染。他的马场和小湖美得可以印在明信片上。他豪掷5万英镑用于庭院景观设计;又花了20万英镑购买古董用来装饰室内。这些古董并不都是真品,一如人们看到的也不是真实的他。克里斯并不幸福。

据邻居们所知,克里斯靠做石油生意成了“百万富翁”。1987年,他和妻子离开英国西北部的伯恩利市来到伍尔弗汉普顿,做了一名普通的销售员。第二年,英国北海海域发生了阿尔法石油平台爆炸事故,167人丧生。看着钻井平台上燃起的熊熊火焰,克里斯敏锐地发现了商机。他发明了一个用于生产石油钻机绝缘材料的化学式,并申请了专利。“他把全部身家都投入了进去,冒险一试。他是个冒险家,这一点令人钦佩。他赚了一大笔钱。他把已经生产出来的产品贴上标签,发给经销商,就挣到了百分之五六十的利润。他是在印钱啊!”克里斯的哥哥说。

之后,克里斯和妻子吉尔从特里福德搬到了富人区梅斯布鲁克,住进了价值115万英镑的新宅,并且开始豪华度假。“吉尔很喜欢这个新房子。她平时只去富人们光顾的店购物,过着‘希罗普式’的生活。”克里斯的管家威尔里说。

有钱了,克里斯开始收藏老爷车。他购买了两辆保时捷;一辆阿斯顿马丁;为妻子购置一辆带有专属车牌“吉尔40”的黑色路虎;还买了一辆拖拉机。女儿喜欢骑马,于是他给女儿买了三匹马。为了看起来更像上流社会的贵妇,吉尔甚至养了很多鸽子。

2004年,他的资产达到一千万英镑。但是到2005年,他的账面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开始入不敷出。克里斯开始靠预支信用卡过活,他以为会像之前一样有钱不断地进账。为了钱,克里斯早已开始了欺诈行为。2003年,他与DRC公司签署了一份合同,授权该公司使用他的专利,独家生产绝缘材料。克里斯试图单方面撕毁合同。DRC公司将他告上了法庭。DRC公司打赢了官司,得到了克里斯的专利,之后在世界各地赚得盆满钵满。2007年9月,克里斯的公司被强制清算,300万英镑的资产被冻结。欠缴的近100万英镑的增值税更是雪上加霜。没有了收入,克里斯像变了个人,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克里斯是个飞碟射击迷,每周二都去射击俱乐部。他得到了合法拥有枪支权。他毫不吝惜花费1.2万英镑购买了一把猎枪,为三天的打猎活动支付了8000英镑。通常人们把爱好当作放松身心的方式,可是对于克里斯来说,他必须赢。他要比大家打到更多的猎物,钓到更多的鱼。

“吉尔常说他是个控制狂。他一定要将一切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克里斯的哥哥说。失去专利后,他失去了收入、公司、幸福的婚姻和家庭。一位朋友给他发信息问他状况如何,他回复说:“不太好。所有坏事都找上了我。”可是当他说自杀后要大家帮忙照顾妻子和女儿时,谁也没当真。

克里斯对豪宅进行了三次抵押,在不同的银行开立了20个账户。他在其中的一个账户透支了33万英镑。2008年春,他面临破产,出现自杀倾向,家庭医生给他开了抗抑郁药。他对生意伙伴马克·贝赛特袒露了心声:“谁也不能夺走我的房子。除非他们把我装在棺材里抬出去。”

2008年8月,法院在房子的大门上张贴了房屋拍卖抵债通告。在死前一周,克里斯浏览了大量自杀网站。2008年8月25日,克里斯的妻子和女儿丝毫没有预感到这将是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天。上午,全家去邻居的豪车经销商休斯家参加了豪华的烧烤聚会。下午他们玩了飞碟射击。惨剧在夜晚上演。警方在室内外监控中看到了克里斯死前所做的一切。科斯蒂·斯莫曼警官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像电影中的情节一样。”

监控录像中,克里斯首先开枪打死了三匹马,放火烧了马厩。之后用运载马匹的拖车堵住了消防通道。随后,他走进妻子的卧室,给22毫米口径的步枪装上消音器,瞄准脑后,向熟睡中的妻子开枪。她又走进女儿的卧室,同样向女儿的脑后开了枪,似乎表示自己无颜面对她们。凌晨3点零9分,他开始点燃房间。这个凭借防火材料挣到人生财富的人选择了用火焰毁灭他存在过的痕迹。消防队员估计,他在屋内浇了至少200加仑的汽油,还投放了助燃剂。录像中他不停地将已经燃起的物品甩向四周。看着大火燃起,他爬到楼上,躺在妻子身旁,手里握着枪。但他并没有向自己开枪。浓烟要了他的命。邻居们拨打了报警电话。凌晨4时29分,消防队赶到。但是无法进入火场,克里斯封堵了消防通道。警察也无法进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烧毁所有的证据。

四天后,法医在现场找到了三具烧焦的尸体。

事后,英国警察局长协会和英国医学会宣布将着手制定增进家庭医生和警方沟通的行动指南。

克里斯托弗·福斯特的罪行虽然恐怖,但绝非特例。杀死家人然后自杀的案件虽然在英国谋杀案件中所占比例不大,只有6%,但是“灭门”案件的性质极其恶劣。多数行凶者受教育程度较高,事业成功,热爱事业和家庭,希望受人尊敬。“面对失败,他们无地自容。失去他们认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时,他们选择通过极端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情绪。一旦决定自杀,他们在杀害其他亲属时便会肆无忌惮。”专门研究自杀的谢菲尔德大学心理学教授玛丽莲·格里高利说。

休·迈克福杀妻案

“梅斯布鲁克灭门惨案”发生一年半后,同样的惨剧在8公里外的奥斯威斯特镇再度上演。

休·迈克福,48岁,鲜花批发商,豪宅位于汉普顿街,是一座设计讲究、时髦的半独立式住房。他拥有一辆价值3万英镑的豪车。全家人经常豪华度假。女儿在一家一年学费1.2万英镑的私立学校上学。

15年来,休·迈克福每天清晨起床,开车去利物浦的一家鲜花市场采购鲜花,为离家不远的斯坦超市供货,这是他95%的生意来源。2010年2月4日,他突然被超市叫去解释一些有问题的发票。超市查阅了之前的账目后发现,七年来,他们多付给休·迈克福50多万英镑。休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超市立刻中止了与休的订货合同并报了警。双方的合作一直是建立在互信的基础之上。休的人缘很好,一直被认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因此斯坦超市员工从未查验过鲜花数量。

离开时,休叹了口气说:“我完了。”此时的休已负债20万英镑。第二天凌晨5点,休拨打了报警电话。“我杀了我的妻子和女儿。我非常爱她们。请你们到我家来。”

他在屋门口给妻弟留了张字条:“不要进去。”然后驾车前往5公里外的仓库,悬梁自尽。

警察赶到他家后,发现了双人床上休·还克福的妻子苏珊和女儿弗朗西斯卡的尸体,鲜血浸湿了床单。女儿的尸体边留有父亲的字条:“我爱你胜过一切。我不忍让你受苦。爸爸XX。”

休的妻子,苏珊,56岁,是一名银行职员。躺在床上遭橡皮锤袭击,一击致命。女儿在自己的卧室中头部至少遭到五次重击,在自卫中胳膊遭到两次重击。之后休将女儿拽到苏珊的卧室,让她躺在母亲身边。此时的女儿可能还活着。

弗朗西斯卡成绩优异,已经被华威大学录取。她刚刚考下了驾照,兴致勃勃地准备开始她的大学生活。

四个小时后,警察发现了休的尸体和他手写的遗书:“我的全部——弗兰卡和苏珊——死了。没有人能理解我是多么地爱她们。我也想活着,这样我可以继续想念她们。可是我又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应该下地狱。”

警方在屋内和仓库的电脑中发现,休曾多次在诊所查询HIV抗体检验结果;多次浏览年轻女子有偿社交伴侣服务网站;查询如何实施安乐死;也曾查阅过“梅斯布鲁克灭门惨案”的相关报道。一名警察局的调查人员证实,休·迈克福的电脑中有很多色情网站、按摩馆的浏览记录。

可以看出,休担心自己可能染上了艾滋病。验尸显示三人的HIV检测结果均呈阴性。

失去了收入来源,休及家人的生活一落千丈。他以杀害妻女而后自杀的方式求得解脱。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一位邻居回忆说,当初听说“梅斯布鲁克灭门惨案”时,休表现出了极大的厌恶和愤怒:“怎么会有人残忍到杀害自己的妻子女儿呢?有什么事能糟糕到让人杀害自己的亲人呢?”

现在,他自己找到了答案。

路西·兰德里之死

哈罗德·兰德里与克里斯托弗·福斯特和休·迈克福有很多共同之处。与妻子结婚十年后,他因被指控杀害妻子而被带上伍尔弗汉普顿刑事法庭。

哈罗德·兰德里来自美国得克萨斯,是一名富商。他在一个网上相亲聊天室里遇到了路西·戴维斯,并展开追求。那时路西正在大学攻读城市规划学位。2000年,兰德里决定离开美国前往英国和路西共同生活。他们先是生活在考文垂,后来搬到了伍斯特郡一处占地35英亩(约14万平方米)、环境优美的别墅。

路西自幼表现出音乐天赋,擅长演奏长笛和钢琴。在华威大学修习音乐专业之前是格拉摩根青年管弦乐团成员,后来转至城市规划专业。

路西的父母为她在考文垂买了一套房子。她与前男友在那里过着平静而安宁的生活。但是,自从男友开始夜间在当地的邮政局做分拣工作后,两人的关系开始出现裂痕。

学习之余,男友上夜班,无聊的路西开始搜索网上聊天室,认识了哈罗德·兰德里。路西被他的百万资产和许诺给她意想不到的生活所打动,和相恋十年的男友分手,兰德里搬了进来。二人于2002年结婚。

路西美丽、活泼、个性强而独立,比较情绪化,有时会与丈夫和父母因为生活琐事发生口角,但事后都会和好如初。邻居们有时看到两人喝得醉醺醺,趁着酒劲儿吵一架,通常能吵上几个小时。

2009年8月,路西在脸书上联系上了一位老同学,之后两人开始约会。她经常在老同学家过周末。路西向兰德里坦白了这件事,兰德里随即也找了个女朋友。两人准备离婚。

路西给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就是看着两个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第一段情感经历给她留下了一个儿子;和兰德里生了个女儿。

兰德里比路西大25岁,是一名为石油钻机设计起重机的工程师。后来创建了自己的公司,有60名员工。退休时,他以800万英镑的价格卖掉了公司。他在墨西哥海岸附近拥有一座小岛。四名子女仍旧生活在美国。

在邻居们眼中,兰德里是位疼爱孩子的好父亲;为人和蔼可亲,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但是不为外人所见时,他又是另一副模样——霸道,控制欲极强;一个晚上能喝三瓶葡萄酒,酒后暴露出凶恶本性。

离婚是不可避免的了。二人早已分居。兰德里去墨西哥时,路西把男朋友带到夫妻二人的8000万豪宅里,享受浪漫时光。

到了2010年,路西38岁,兰德里已经63岁。2月1日这天,路西说打算出去租房住,兰德里同意支付租房定金和租金,但是他不能接受她游手好闲的男友也搬进去。两人几乎争吵了一整天。

晚上,一位邻居给他们打电话,说准备来取之前放在他们家的包裹。兰德里执意让邻居留下喝杯酒,但是屋子里弥漫的火药味让邻居决定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邻居事后说,兰德里当晚至少喝了三瓶酒。11时45分,离开一个小时后,他被急促的敲窗户的声音惊醒。是路西。她一边敲窗户,一边尖叫着。他跑出来,看到路西躺在前院草地上,身体一侧插着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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