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战略下老地名保护路径研究

乡村振兴背景下，国家民政部2023年启动“乡村著名行动”，强调发挥地名工作在乡村振兴中的文化价值与治理效能。老地名是我们民族的“根”与“魂”，作为一个文化元素的“子系统”嵌入乡村发展肌理，为乡村振兴中文旅品牌建设、特色产业培育、地域记忆再生、基层治理创新等领域提供创意资源和文化动能。

山东省德州市平原县依托《山东省地名管理条例》政策契机，于2022年被确立为省级乡村地名管理工作试点单位，地名工作具有示范性。笔者通过为期两个月的实地调研，深入走访平原县3个街道、8个镇、61个村，结合田野调查与口述史访谈，发现当地老地名仍面临双重困境：一方面，现存老地名面临消失风险，地名叙事功能与情感纽带作用亟待激活；另一方面，当地地名保护工作存在系统性不足，尚未实现地名资源向地方财富的有效转化，文化要素与乡村经济、社会建设的融合路径仍需探索，亟需将地名蕴含的文化能量转化为驱动乡村振兴的可持续动力。

平原县老地名现状及保护困境

第一，城乡矛盾：地名集群式消亡与去地域化危机。平原县作为城镇化快速推进的典型区域，老地名文化表现出三重困局：其一，行政整合导致老地名集群式消亡。在平原县，城镇化进程下的合村并居政策实施后，桃园街道原十六个自然村合并为新型社区，诸如“后迟村""东杨村”等承载数百年农耕记忆的老地名消失。此类现象在山东普遍存在：鲁西南农耕区因行政区划调整，反映漕运历史的老地名集群式消亡；大运河沿线村落名称在合并过程中被大量弃用，导致运河文化标识断裂。其二，实体损毁架空文化载体。城镇化导致古村落、古建筑原真性破坏，如平原县张官店村，曾是刘备坐守县令的地方，如今那里的古城遗址与庙祠被毁，地名沦为无实体依托的“空中楼阁”，陷入“有名无实”的存续危机。其三，城镇化催生去地域化更名现象。在平原县，“幸福家园”等标准化名称取代老地名，这类地名通常指向性较弱且缺乏文化内涵。此“去语境化”命名策略，正在将活态文化传统转化为空洞文化符号。

第二，商业僭越：资本逻辑异化下老地名存续危机。经济逐利性对文化价值感的挤压构成根本性矛盾，主要表现为：其一，资本逻辑致文化异化。在今天快速城镇化过程中弃用老地名而追求“大、洋、怪、重”的地名，为追求经济利益和提高知名度盲目地更改了赋有文化价值、历史底蕴、情感依恋的地名。西式景观命名潮冲击地名文脉，老地名被替换为无文化根基的“洋名”。其二，文旅脱节，资源活化能力不足。老地名资源停留于文献记录，未转化为文旅产品。平原县其境内“锅培口村”等老地名承载着鲜活的历史记忆，如该村因明代村民以铁锅封堵洪水护佑家园而得名，但这个凝聚集体精神与抗灾智慧的故事仅存于方志记载，未通过情景再现、主题展馆或文创叙事等文旅载体加以活化。其三，规划失序，战略缺失致资源耗散。商业开发零散短视：张官店村遗址周边建网红桥却割裂地名叙事；县域尚未构建“数字创意 +IP 孵化”战略框架，老地名数据库建设滞后，未将“王打卦镇打卦精神”“锅培口村抗洪精神”等文化IP转化为虚拟展陈、数字孪生等沉浸式体验场景，导致文化资源囿于地域物理边界。

记忆的普通老地名沦为“沉默的文化基因库”。

第三，传播梗阻：老地名宣传浅薄与互动匮乏危机。老地名传播困局存在三重梗阻，现以德州平原县为例进行探讨。其一，媒介滞后。传统路径依赖与数字转型脱节。老地名传播依赖传统媒体单向输出，与新媒体浅层融合，传播效能受限。传统媒体与新媒体资源割裂，未能形成传播合力，官方宣传多采用单向灌输模式。平原县地名宣传以本地融媒体中心为依托，传播方式仍以广播、电视为主。其二，机制单向。平原县宣传缺乏互动设计，如“桃园街道”的三国文化仅通过展板呈现，未设置扫码溯源等场景互动设计；公众参与渠道闭塞，保护共识难以凝聚，使地名保护陷入“政府热、民间冷”的尴尬局面。其三，资源错配。平原县虽在官方媒体开设短视频专栏，但内容同质化严重，多摘抄地方志且叙事形式单一，未能活用短视频、AR等技术构建沉浸场景；老地名宣传停留于扁平化叙事，缺乏故事挖掘与文化图景展现，地名阐释陷入“解码错位”困境一学术化表达难以引发共鸣，娱乐化改编又损伤文化本真性。传播结构失衡导致资源过度集中于“桃园新村”“张官店村”等“明星地名”，而“张老虎庄”“义和庄”“东、西韩营”等

第四，应用失效：老地名现代转化的动能不足危机。乡村老地名在现代社会的应用中力不从心，主要体现在：其一，乡村规划忽视老地名价值。乡村老地名在现代乡村规划建设中应用程度不高。新建公共设施采用泛化命名策略，割裂历史记忆关联，导致地名文化基因在空间重构中流失。其二，文旅脱节，资源转化动能不足。文旅开发停留于老地承载民间名符号浅层利用，未挖掘历史场景与文化叙事，致文化遗产活化不足，平原县三国文化广场仅停留观光层面，难以构建深度文化体验，“三国名城”形象还未深入人心。其三，品牌沉睡，经济价值激活滞后。地方产业未将老地名嵌入品牌体系，传统技艺、农产资源与地名IP脱钩，错失通过文化赋能提升产品附加值、增强市场竞争力的战略机遇。

老地名保护与赋能乡村振兴对策路径

“守”名—老地名文化基因库构建，实现“数字化”。老地名保护需以系统性数字化工程筑牢文化根基。平原县老地名保护需构建系统性数字化体系。首先开展全域地名普查，整合地方志、口述记忆等多元资料，建立包含历史沿革、空间坐标与文化内涵的县域数据库，实现碎片信息结构化存储。其次运用多维评估体系对地名进行文化价值分级，通过数据共享平台推动地名信息与文旅规划有机衔接。技术赋能方面，利用VR技术复原消失地名实体场景建立线上展馆，开发移动端应用实现AR历史图层与现实街景叠合，使居民扫码即可追溯地名记忆。这种虚实交互的数字化实践，既延续文化基因又重构公众与地方的情感联结，为县域文化资源活化提供可持续路径。

“用”名—探索“老地名 模式，实现“产业化”。老地名保护需通过“产业化激活”实现文化价值转化。以“老地名 $+ ^ { ＼dprime }$ 模式驱动乡村振兴，关键在于构建文化资源与现代产业的共生体系。平原县可重点依托老地名资源实施多维度开发：在产业融合领域，筛选县域内具有种植优势的平原小麦、腰站镇黄瓜等5-10个农产品建立地理标志认证体系，通过包装印制老地名溯源图示，借助盒马鲜生、京东农场等渠道实现溢价销售；同步在张华镇、恩城镇等历史地名集中区建设共享直播间，培育本土主播推广平原通德醋、恩城镇签子馒头、王凤楼熏肉等20款地域特产。文旅开发方面，规划串联龙门古渡、三国文化广场等8处历史地标，打造马颊河古河道骑行、明清驿站文化体验两条主题游线，配套开发语音导览小程序实现扫码听史功能，并在相家河水库文旅综合体内设置老地名文化工坊，邀请非遗传承人指导游客制作嵌有督府营、官道孙等地名的文创产品。公共服务提升环节，首批改造30个传统村落的电子村碑，集成触摸查询、Wi-Fi覆盖和应急广播功能，对接“平原政务通”APP实时更新周边农家乐、采摘园信息，同时联合高校建立县域地名文化遗产数据库，对重要老地名进行三维测绘建档，数据接入县级智慧旅游平台支撑决策。通过产业增值、文化活化、智慧服务三重路径，构建老地名资源的可持续利用生态，完善从文化考据到产业增值的全链条活化逻辑。

“活”名——深挖老地名时代内涵，实现“活态化”。老地名保护需以学术研究与创新应用的双轮驱动实现文化再生。通过多学科交叉考证，系统梳理地名承载的地理印记、历史记忆与价值观念，构建从语源考据到当代阐释的知识生产体系，为文化转化夯实学理基础。平原县可联合高校开展老地名考据工程，系统梳理东汉刘备任县令时期的督衙遗址等历史信息，推动多学科交叉考证理论对地名文化基因解码基础作用。创新应用层面，要推动学术成果向公共文化产品转化。通过开发集成恩城老街VR导览的“平原记忆”小程序，在三国文化广场等景点布设触控式电子村碑，将马颊河古渡口研究成果转化为三维动画展陈，探索数字孪生与实体展示的双向传播机制，将地名故事嵌入公共空间。通过“考据一解码一转译一赋能”全链条活化模式，使老地名成为涵养乡土认同、激发产业创新的文化资本，最终实现老地名保护从学术课题到社会行动的范式升级。

“扬”名——打造老地名宣传矩阵，实现“普及化”。老地名保护需构建精准传播体系实现文化破圈。其一，在注意力稀缺背景下，平原县老地名保护可聚焦“少而精”传播策略，通过微叙事切口打造记忆锚点，可以刘备任县令史实为切入点，提炼“义仓济民”“督衙劝农”等核心故事，制作《刘备治县30秒》系列短视频；其二，传播策略上实施“双轨穿透”一纵向深挖在地化特色，构建“地名定位 + 悬念叙事”内容框架，平原县可采用“失踪的东汉政务簿”悬念叙事手法，在抖音开设“山东千年县令治理实验”话题页；其三，横向建立分众传播机制，细分群体定制内容，借助社群裂变实现小众到大众的跃迁，使碎片化叙事在不同圈层中自发拼合为完整文化图景，平原县应整合全龄传播体系，通过学校、社交平台、协会、社区同步分发，实现分众内容跨圈层聚合；其四，建立“专业研究-大众转译”柔性衔接机制，即平衡专业性与普及度—平原县既要依托学术考据确保文化本真性，避免陷入历史考据的学术窠白，又要通过符号提纯、情感投射实现认知降维，最终在历史真实与当代阐释的动态平衡中激活文化认同，使地名故事成为连接历史真实与当代认知的文化桥梁。

结语

老地名赋能乡村，是激活千年地名积淀的文化势能，反哺乡土发展，将历史记忆转化为当代财富。以系统性保护筑牢文化根基，以创新性活用激活发展动能，在守护乡村文化基因的同时，为地方振兴注入当代生命力。每个镌刻乡愁的地名，都是撬动乡村振兴的支点，构筑文化赓续与经济崛起的共生范式，共同缔造载得起乡愁、看得见未来的乡村图景。祖國

（作者单位系山东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