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德兹：金色的沙漠之门

当血红的落日将非洲大地染上相同的颜色，狂热的淘金者会不会以为地下的黄金正在穿透泥土绽放光芒？

位于非洲中西部的尼日尔共和国，毗邻撒哈拉沙漠南部边缘，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它东邻乍得，西界马里、布基纳法索，南与贝宁、尼日利亚接壤，北与阿尔及利亚、利比亚毗连。北部属热带沙漠气候，南部属热带草原气候，是世界上最热的国家之一。

尼日尔工业基础薄弱，但矿产资源特别丰富，已探明铀储量42万吨，磷酸盐储量12.54亿吨，煤储量600万吨，初步探明石油储量约4.99亿吨，还有锡、铁、石膏、黄金等矿藏。

这个在历史上从未形成统一王朝的内陆国家，直到1960年才宣布独立。但连年的政变、无孔不入的圣战分子，给这里带来了持久的动乱与不安。

在尼日尔北部阿伊尔高原南麓的绿洲中，坐落着阿加德兹省（Agadez）首府阿加德兹城。它的历史至少可溯至公元14世纪，阿加德兹历史中心曾是商旅贸易的十字路口，这里保留了大量土楼和一处保存完好的宫殿式宗教建筑群。2013年，阿加德兹历史中心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批准作为文化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另外，著名的巴黎-达喀尔汽车拉力赛穿越尼日尔，也吸引了大量游客前来。

旅游业本可以成为当地的支柱产业，然而1991年尼日尔北部爆发战乱，赛事中断了，游客也不敢再来。直到动乱结束，旅游业才重新开始。可是2007年到2009年之间，再次爆发图阿雷格人叛乱，游客们也再次逃离了。

卡扎菲倒台后，来自西非的移民想要穿越地中海前往欧洲，阿加德兹是必经之路。于是成千上万的移民来到这里，阿加德兹作为移民中转站，成了“沙漠之门”。当然，对于那些没有能力完成的人来说，旅程通常在“沙漠之门”就结束了。

每年有35万移民来到阿加德兹，曾经靠旅游为生的人不少都改行当了“移民贩子”。但在欧洲国家的压力下，帮移民偷渡愈发艰难。其后，尼日尔政府还将帮助移民偷渡定为犯罪，通往欧洲的道路不再畅通。道路上部署了士兵，走私者被关进监狱，非法移民则被遣返。

“正是在这个时候，黄金出现了。”法国摄影师帕斯卡·麦特尔（Pascal Maitre）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自2014年以来，黄金取代了移民运输，成为该地区新的、最重要的独有经济资源。”

非洲有一条“萨赫勒”地带，西起大西洋，东抵红海，自塞内加尔北部和毛里塔尼亚南部、东经马里中部、布基纳法索北部、尼日尔南部，直到乍得中部。该地带的地形为波状起伏的高原，气候干热，植被种类少，多呈半荒漠景象。随着气候变化和人类的活动，萨赫勒地带已成为世界上最贫瘠的地区，是“干旱”的代名词。在1985年和1986年，萨赫勒地区有100多万人死于饥饿和疾病。

在帕斯卡看来，位于撒哈拉沙漠和热带森林的起点之间的尼日尔，就是一个典型的萨赫勒国家。“在全球变暖的影响下，尼日尔在1973年、1983年、1984年都经历了严重的干旱。但这种情况下，尼日尔每个妇女平均还会生育八个孩子。这个国家由多个游牧民族组成，尤其是北部地区，有豪萨族、富拉尼族（也称颇尔族）、图阿雷格族等等”。那么黄金会成为尼日尔的希望吗？他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这对他们的经济有帮助。没有黄金，许多年轻人就会加入圣战分子的行列”。

帕斯卡在非洲40多个国家工作过，1982年，他第一次来到尼日尔的阿加德兹，又在2017年、2018年、2020年多次来到当地的黄金矿区。现在铀和黄金是尼日尔主要的出口物资，2011年，铀和黄金出口分别占尼日尔当年出口收入的74.8%和10.1%。

“我在和当地矿工交谈中得知，这份工作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机会，也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工作。尽管十分艰苦，但至少有回报。”帕斯卡说，“他们的家人住在镇上或营地里，所以矿区没有女人，但会有孩子在矿上工作。”

2013年7月24日，尼日尔部长联席会议审议通过了三项关于在尼进行矿产勘探开发的法令。其中两项是关于政府和加拿大格林卡斯尔资源公司签订的对阿加德兹大区比勒马省（Bilma）地区两块矿区（面积分别为4982平方千米和4882平方千米）的黄金、基本金属、稀土、煤炭和铀矿进行勘探的合同。另外一项是关于一家尼日尔国内的名为“矿产勘探开发公司（EREM）”就蒂拉贝里（Tillabéri）大区科勒（Kollo）省纳毛赫（Namaro）的东蒂科瓦赫（Tondi Kouaria）五个矿区进行金矿开发的合同。

根据上述两个矿产和勘探开发项目的具体合同，上述加拿大公司需要在未来五年投入总计400多万美元，用于支付勘探所必须的人员、设备和矿区的基础设施投入。另外一家尼国内企业在开采的头五年内，预计创造约100个就业岗位，缴税7300多万美元。

2017年，为了促进采矿业的发展，尼日尔政府和四家公司签署了多项有关采矿的协议，以授权其进行勘测开发。四家矿产开发公司分别来自瑞士、土耳其、加拿大和尼日尔。涉及的采矿点位于阿加德兹大区的阿加德兹省和阿尔利特省，以及蒂拉贝里大区的特拉省和萨伊省。这些地区有大量矿产资源：铀、煤、铜、金、磷、钼、锌、石油、天然气、铁和其他稀有金属矿产。

一望无际的沙漠里，耸立着搭满了衣物的露营“帐篷”，这就是淘金者的营地。矿区的设备简陋，条件艰苦，迷人的黄金经由这些贫瘠粗粝的双手，从漫漫黄土中见天日。

帕斯卡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金矿的环境非常恶劣，因为“生产过程中他们会使用汞和氰化物”。2016年3月23日，尼日尔北部城市阿加德兹发生一起爆炸事件致5人死亡、11人受伤。据悉，事故系金矿工人在使用火药时操作失误而导致。

“这项工作非常危险，一些竖井深达112米。当然，还有另一种危险，那就是圣战分子，他们在这里无处不在。”帕斯卡说。

萨赫勒地区国家和人民一直面临着恐怖主义威胁。2009年底以来，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等地区恐怖主义势力从尼日尔与马里、阿尔及利亚等国交界的边境地区向尼内地渗透，实施了一系列绑架人质事件，并多次与尼日尔政府军交火。近年受利比亚、马里局势以及“博科圣地”恐怖主义活动影响，大量难民涌入尼日尔境内，不稳定因素增多。

身处贫困与动荡之中，尼日尔的黄金矿工总是被灰尘与金沙敷面，灰色的黄金面具下，很难看清他们的喜怒哀乐。但困苦的生活似乎并未磨灭他们热忱的心，当帕斯卡这个外来者走进他们的生活，他受到了热情真挚的款待。

“我和一位向导同行，他也是我的朋友，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不过这里的人们本来就很友好，还对我们的活动很感兴趣。工作中我拍下的所有照片，矿工们都没有任何异议。”帕斯卡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从旅游业到“移民贩子”，再到淘金热。非法产业不是长久之计，合法的产业又一再被动荡的政局破坏，不稳定的局势中，黄金是目前可以给他们带来温饱的重要保障。

尼日尔的国旗上色彩鲜艳，橙色象征撒哈拉沙漠，白色象征纯洁，绿色代表美丽富饶的土地，也象征博爱和希望。他们在国歌里呼唤古老的非洲之心，唱着“面对着壮丽的山河，面对着尼日尔巨流，我们自豪地欢呼，欢呼新赢得的自由”。

沙漠中的尼日尔，并未放弃希望，或许这是比黄金更宝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