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的新核宣言是更为激进还是保守？

近日，美国总统拜登修订了美国的核宣言政策，其中重点是阐述了美国将使用和不会使用核武器的情景，对使用核武器先决条件的表述已变为：美国只有在为保护美国或盟友伙伴国的重大利益的极端情况下使用核武器。这个表述在国内被很多媒体解读为美国的战略模糊以增加核武器的使用场景。然而真实的情况恐怕与之正好相反，拜登新版的核宣言实际上对核武器的使用比此前的特朗普政府更为保守。在特朗普政府时期，对于核武器的使用条件包括自己及盟友遭到核攻击，以及非核攻击的情况下都可以启动并且使用核武器。非核攻击包括但不限于敌方对美国、盟国或伙伴的平民或基础设施的攻击，以及对美国或盟国的核力量及其指挥控制和预警系统的攻击。

而拜登核宣言中的核武器使用条件显然比特朗普时代的更为谨慎，更接近奥巴马政府时代的保守型核战略，也就是在未曾遭到核打击之前尽量避免使用核武器进行攻击，这从美国核武器预算中就可以得到确切的证据。拜登的核武器升级预算中，大刀阔斧地砍掉了海上发射核巡航导弹计划，也就是SLCM-N项目。该项目是特朗普政府时代提出的海军战术核武器计划，被视为新的核战斧导弹项目。在奥巴马政府时代可以搭载核武器的战斧导弹被全部裁撤，奥巴马手下的将领和高参认为，装有核弹头的战斧巡航导弹是有害的，因为这不仅会削弱美国核潜艇搭载常规弹药的数量，而且还会给对手造成战略误判，即水下发射的战斧都可能是核武器。然而当时的反对者认为这会削弱美国的低当量战术核武器能力，而且会破坏美国的核模糊战略。

这实际上涉及到核博弈理论两个层面的问题，由于中国的核战略长期奉行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原则，国内大部分人并不了解核清晰与核模糊在核战略中的作用。一般而言，如果核战略越清晰也就代表着越不打算首先使用核武器，比如公开宣称绝不对无核国家首先使用核武器。核战略越模糊，就越有可能使用这些毁灭性的武器。实际上这是两种威慑选择，核清晰是威慑那些拥有核武器的国家，让对方不敢对自己发动核攻击，否则会回以非常清晰的核武器报复。核模糊针对的则是非核国家，如果对手没有核武器但是对我发动全面攻击，那么我可能会使用核武器以让对方心有忌惮。比如，以色列所奉行的就是最模糊的核战略，甚至不承认自己拥有核武器，然而任何对以色列的全面进攻都可能触发以色列的核攻击选项，基于特殊地理位置和国土狭小的原因，以色列作出了这样的战略选择。

回到美国的问题上我们会发现，低当量的潜射巡航核导弹是实战中非常好用的战术核武器，因为潜艇可以悄无声息地接近对手的海岸线，并且快速攻击沿岸目标，由于大部分国家的经济中心都在沿海地区，对于这样的毁灭性打击几乎无法防御，这是近乎完美的先发制人战术核武器。结合奥巴马政府保守的核战略，砍掉潜射巡航核导弹恰好验证了这个判断。特朗普上台后宣布了更具进攻性的核战略，并且公开宣布可能对非核攻击作出核反应，因此他在任内推动了新的潜射巡航核导弹的开发，而拜登现在又把这个项目砍掉了，再次了其保守核战略的意图。除了砍掉SLCM-N项目之外，拜登政府还提出退役所有的B-83核炸弹。B-83虽然装备于冷战年代，却是美国武器库中威力最大的一款核武器，最大爆炸当量达1.2兆吨，相当于80颗广岛原子弹的威力。这款武器的定位是以战略轰炸机携带，穿透敌方防空网络之后直接摧毁其加固的核战指挥中心，又被称为基地开瓶器。由于其巨大的威力和独特的定位，因此被视为针对核国家或者非核国家最理想的斩首武器，如果使用B-2这样的隐形轰炸机携带，可以在开战同时将目标国家的指挥中枢全部摧毁，属于典型的先发制人武器。尽管这款武器已经装备多年，特朗普政府认为仍应保留，作为针对核国家的先手打击杀手锏，并且通过延长寿命计划增加其使用寿命5-10年，同时提出后续开发B-83-1的计划，使其成为可制导武器。而拜登政府新的国防预算中已经确定将所有B-83炸弹退役，并且否决了改进和延长寿命计划，这也说明拜登的核政策中基本不考虑先发制人的核武器使用场景了。

无论从拜登的核宣言还是武器预算，我们都可以看出其核政策还是继承了奥巴马时代的保守威慑原则，可以说是一份萧规曹随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