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意大利的遗产

作者: 朱莉安娜·麦克莱恩 鞠薇

朱莉安娜·麦克莱恩,加拿大著名畅销书作家,著有40多部长篇小说。作品常被读者盛赞为“令人惊叹”、“深情”和“令人振奋”。曾四次入围美国浪漫小说作家协会RITA奖决选名单,并获得包括《浪漫时代》杂志颁发的书商最佳奖和评论家选择奖等多个奖项。她的小说被翻译成十几种语言,已在全球售出数百万册。

《来自意大利的遗产》2021年出版后反响强烈,成为亚马逊当年最畅销的Kindle电子书之一。2023年,加拿大缪斯娱乐影视公司(Muse Entertainment)宣布将把这部小说拍成电影。

THESE TANGLED VINES by Julianne MacLean

Reprinted under a license arrangement originating with Amazon Publishing,www.apub.com, in collaboration with Grayhawk Agency Ltd.

Simplified Chinese edition copyright © 2025 Yilin Press, L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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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权合同登记号 图字:10-2024-385号

第1章 菲奥娜

2017年,佛罗里达州

电话铃响了,将我从梦中惊醒。我一定睡得很沉,因为虽然听到了铃声,但我以为那是梦里的声音,所以没去管它。直到铃声响到第四次,我才睁开眼睛。

我翻了个身,伸手摸到床头柜,拿起电话。

“喂?”

一个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女人说:“你好。我找菲奥娜·贝尔。这是她的号码吗?”

我在昏暗中眨了眨眼睛,撑着胳膊坐起来,瞥了一眼时钟——还不到7点,“我是菲奥娜。”

“啊,太好了,”女人停顿了一下,“我叫塞雷娜·莫雷蒂,从意大利佛罗伦萨打来的。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菲奥娜……但恐怕不是好消息。”

我缓缓靠向床头板,抬手按住额头,紧闭双眼。如果这个女人是从意大利打来的,那只有一个可能——这和我父亲有关。我的亲生父亲,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

“什么事?”虽然声音还有些含糊,但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女人沉默了片刻,随后继续说道:“真抱歉,我刚意识到你可能还没有起床。我好像算错了时差。我把你吵醒了吧?”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外的玻璃上。“哦,没关系。我也该起床了。到底怎么回事?”

女人清了清嗓子,“很遗憾告诉你,你父亲安东·克拉克昨晚去世了。”

她的话在我的耳朵里轰鸣,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抱歉。”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一件众所周知的事,仿佛所有人都清楚我在意大利还有个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可实际上,根本没人知道。至少,在大西洋这边没有人知道,甚至连我爸爸都不知道。关于我身世的秘密,是母亲临终前几小时留给我的“遗产”。她因脑动脉瘤去世,而我至今都没能完全原谅她。

我稍微坐直了些,努力思考该怎么回应。我想说点得体的话,但真的很难。我心乱如麻,思绪翻涌。有人去世了,当然令人难过——我心里也不是没有感觉——但这个男人对我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对于他,我唯一知道的是,在31年前那个糟糕的夏天,妈妈和爸爸一起去了意大利的托斯卡纳,而这个男人让她怀上了我。

我不知道妈妈和那个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当时服用了大量药物,在把这个犹如重磅炸弹的秘密抛给我时,已经没法——或者不愿意——详细解释。她心里清楚自己已病入膏育,即将不久于人世。

“千万别告诉你爸爸,”她叮嘱我,“他一直以为你是他的亲骨肉,真相会要了他的命。”

事情就是这样。除了我亲生父亲的名字和所在的国家,妈妈什么也没告诉我。那年我18岁,她逼着我发誓不能说出去,并让我相信,如果我追问自己的身世,或者不小心泄露了什么,我就会成为害死爸爸的罪人。

过去12年里,我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因为我相信她的话——真相真的会要了爸爸的命。直到现在,我依然坚信这一点。爸爸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差,对他来说,每一天都是挑战,都是上天的恩赐。所以,我将这个秘密深深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我逼着自己忘记她对我说过的那番话,假装那只是一个噩梦,根本不是真的。

但是现在,一个来自意大利的女人打来了电话。她知道真相。

“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他突发大面积心肌梗死,”女人解释道,“在医护人员赶到之前就断了气。他走得很快,希望这能给你一些安慰。他是在家里去世的,并不孤单。”

我不安地吞咽了一下,“我明白。”那一刻,他变得真实起来——一个在我的生命中真正存在过的人,虽然我已永远看不到他的音容笑貌。

“嗯……这是福气,至少……他没有受到病痛的折磨。”

接着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我有些愧疚,心里没有一丝悲伤,但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只感到迷茫,还有一种病态的好奇,想着现在去看他是不是太晚了。我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会有守灵吗?

突然,我意识到,我的亲生父亲知道我的存在,而且他把我看得很重要,如此,才会有人来告诉我他去世的消息。我一直以为,妈妈对他也保守着这个秘密。

“对不起,”我打破沉默,“你和我……”我有些难以说出“父亲”这两个字,“你怎么认识我父亲的?”

“我再次向你道歉,”她说,“我应该先解释清楚。我在多纳泰洛和科斯塔律师事务所工作。我们是你父亲在意大利的法律团队,所以才联系你。”

我靠着枕头坐直了身子,感觉自己清醒了很多。

“你父亲在遗嘱中把你列为受益人,”她解释道,“我们需要你在一些文件上签字。”

“等等……你说什么?”我很是意外。

“葬礼定在周一,周二将向家人正式宣读遗嘱。我知道时间很紧,菲奥娜,你能订一下机票吗?”

想到要独自去欧洲,与一个我从未想过或期望知道的男人的家人见面,我感觉浑身不自在。无论他给我留下了什么,我都不想

要,因为妈妈在临终前也没有摆脱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不安和羞愧。当她告诉我真相时,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对她来说,那显然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更何况,我该怎么跟爸爸——那个抚养我长大的慈父——解释?如果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知道我一直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他一定会心碎。他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已经失去了很多。

我挪了挪身体,“嗯……这个消息来得有点突然。我不太确定……”我使劲吞咽了一下,“我真的有必要亲自去吗?我的意思是,那么远的路,老实说,我和……我和他关系并不亲近。”我再次被“父亲”一词卡住,赶紧换了个说法,“我不知道你对情况了解多少,莫雷蒂女士,但我从没见过克拉克先生。我一直以为他根本不知道我存在,他也从没联系过我,所以这让我很意外。我根本不认识他的家人,去的话肯定很尴尬。而且,我也不想离开我父亲,他需要我。我们能不能通过电子邮件或传真处理这件事?”

莫雷蒂女士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你没和克拉克先生一起生活过,但他的遗嘱很明确。我直说吧,菲奥娜,他把一些房产留给了你,你得过来看看,签个字,再决定如何处理。”

“房产?”我皱起眉头,“在意大利?值多少钱?我是说,具体价值是多少?”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天哪,抱歉,我这话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贪心?我不是那种人,只是有点惊讶,也挺困惑的,完全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没关系,”莫雷蒂女士说,“是我让你有些措手不及了。我很想告诉你更多关于遗产继承的事,可我知道的也就这些。情况有些复杂。你父亲是英国公民,所以他留了一份英式遗嘱。明天律师们会带着文件来。我只是负责通知大家,安排好会议,具体的事宜得等大家商讨。”

他是英国人?我一直以为他是意大利人。

我用拳头抵住额头,努力理清混乱的思绪。我刚刚被告知,我将从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那里继承意大利的房产。到底值多少钱我不清楚,但如果拒绝了,那我简直是傻瓜。钱对我们来说是多么重要啊,照顾爸爸的开销可不小。

我得赶紧订一张去意大利的机票,向老板请个假,然后想办法跟爸爸解释这一切。

“好吧,”我说,“我会尽量赶今天的航班去哪个城市?”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随后她说:“你应该飞佛罗伦萨。我会安排司机去接你,然后送你到蒙特普尔恰诺。方便告诉我的电子邮箱吗?我会把相关信息和联系方式发给你。还有,你能提供一下手机号吗?我会把它记在文件里。”

“好的。”我把电子邮箱和手机号告诉了她。莫雷蒂女士说几分钟后会发信息给我。

我挂断电话,盯着墙上的一幅画——我站在布满岩石的海岸边,眺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那是我一年前画的,就在我和杰米分手前不久。一股寒意渗入我的骨髓,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的生父死了,出于某种原因,他把我列在了遗嘱受益人中。

我收回目光,掀开被子,下了床。我决定先喝杯咖啡,再上网查查航班。穿上浴袍的时候,一阵狂风从屋檐下呼啸而过,悲伤的乌云笼罩了我。

“他根本不算是我的父亲。”我反复对自己说。血液检测和DNA结果又能说明什么?“父亲”是靠这些来定义的吗?爱和归属感才是维系一个家庭的纽带,而我跟那个男人之间没有这些。莫雷蒂女士在电话里用了“家人”一词。她说:“周二将向家人正式宣读遗嘱。”我居然也成了其中一员。

但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他的其他孩子?他的妻子?他的亲戚?我在他们中间根本没有一席之地,除非也有其他像我一样的私生子在场,说不定我们会彼此理解。但现在我什么都不清楚。

“今天是周日,你还这么早起床。”见我走进厨房,多蒂说道。

多蒂是我家的夜班护工,已经陪伴我和爸爸多年了,我很喜欢这个阳光开朗的女人。她常常一边干活一边哼歌,头发染成粉色和紫色,还爱跟爸爸开玩笑。即使在最糟糕的日子里,她也能让爸爸露出笑容。我们雇的护工都不错,但除了多蒂,其他人最多做一两年就离开了。这并不奇怪——照顾一个四肢瘫痪的人确实很辛苦。

“是的。你听到电话响了吗?”我问。

“听到了,不过你先我一步接了。谁会在周日早上7点打来电话?”

“我老板。”我机敏地化解了这个问题,“先不说这个,我想问一下,爸爸怎么样了?昨晚睡得好吗?”

最近几晚他有点胸部感染,睡得不好。

“睡得很香。”

“那太好了,”我说,“今天是看电影的日子。”

爸爸喜欢看电影和戏剧,偶尔出去走走对他来说很重要。每周一次,周末护工杰里会带他去看日场电影。每到这个时候,我总喜欢溜进车库里的临时工作室,安静地画点东西。那是我唯一能真正放松的时刻。

至少爸爸还算幸运,他的手腕和手还能活动。多年来,护工们一直在帮助他保持肌肉张力,正因为如此,他还能用电脑和语音识别软件写作。爸爸曾经出版过三本悬疑小说,但近来,他主要是为他和妈妈在1996年成立的脊髓研究基金会写文章。除了偶尔写一些短篇小说,爸爸已经很多年没创作长篇了。我觉得写小说太费精力了,老实说,那些小说的销量也不怎么样。第一本还行,第二本和第三本已经让出版商失望了。

我猜那时爸爸一定很难过。写作是他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除此之外,他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爸爸的脊髓损伤发生在我出生之前,所以我没见过他走路的样子。从小到大,我只知道他爱我、珍惜我,胜过世上的一切。与其他孩子的父亲相比,我从不认为他有任何不足。虽然我们家的情况和别人家的不同,但我从来没有感到缺少什么,其中有很多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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