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迪的裁决

辛迪·亚当斯之前从未当过陪审员，所以她很看重这次机会，希望自己能出色地履行职责。

“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法官说道，“方才，各位已经宣誓听取本案证据，现在是律师陈述时间。审判当中，各位须时刻谨记，控方必须排除合理怀疑才能证明被告有罪。该原则乃司法制度的根基所在。现在，请州助理检察官丹尼尔斯女士作开庭陈述。”

“谢谢法官大人。”丹尼尔斯说道。

她边走边说，在距陪审团一英尺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辛迪觉得，从外表上看，这位年轻的女士显得既冷漠又专业。

“各位陪审员，”检察官说道，“我的工作是让大家相信，被告凯尔文·斯托特犯有杀人罪，他杀害了自己的妻子黛安娜女士。

本案不是典型的谋杀案，因为我们无法说出尸体的藏匿处。本案是以间接证据为基础。但我认为，大家听完所有证据后，定能排除合理怀疑，确定凯尔文·斯托特有罪。请大家先听目击证人的证词，然后判断。我相信，根据常识，大家就可以得出正确的裁决。谢谢！”

女人旋即转身，大步走回陪审团对面的桌子。与此同时，旁边一张桌子后的一个男人站起身，朝陪审团走去。

轮到你陈述了，奥尔森先生。”法官说。

罗伯特·奥尔森先向陪审团介绍自己是被告的辩护律师。辛迪有些惊讶，因为他看上去很年轻。他也站在离陪审团很近的地方，辛迪觉得，他正在盯着她看。当他敦促陪审员认真听审时，多少有点激动。

“如果大家仔细听，”他最后总结道，“就不会只是怀疑我的当事人有罪，也会更怀疑黛安娜·斯托特真的死了。”

“律师陈述完毕，”法官说，“现在，是控方陈述案情时间。丹尼尔斯女士，请问你是否准备好了？”

“是的，法官大人。我们的第一位证人是阿琳·凯茨，死者的妹妹。”

“反对，”奥尔森愤怒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们还不能确定斯托特夫人已经死亡。这正是控方需要证明的。”

“反对有效。”法官说道。

“我收回刚才的话。”检察官笑道。辛迪明显感觉到这个女人在玩把戏，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阿琳·凯茨30岁出头，衣着考究。她先说自己是黛安娜·斯托特的妹妹，接着说最后一次见到姐姐是在9月12日。当时，她们在洛克威餐厅共进午餐。

“我们每周四都一起吃午饭。”凯茨说。

“之后，你们什么时候又有了联系？”

“下周二夜里。她打电话给我。她和凯尔文吵了一架，非常难过。她说自己很害怕。”

“怕谁？”丹尼尔斯问她。

“怕她丈夫凯尔文·斯托特。”

“接下来的星期四，你和你姐姐一起吃午饭了吗？”

“没有，”凯茨说道，“我再也没见过姐姐，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

凯茨继续说，她去了洛克威餐厅，一直等到12点30分。后来打电话到斯托特家，但无人接听。又等了半小时后，她打电话给正在上班的凯尔文·斯托特。

“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只是说他不知道黛安娜在哪里。”凯茨似乎马上就要崩溃了。

“当晚，”她继续说，“我去了他们家。”

“情况如何？”

“开始，凯尔文不让我进门。他说家里很乱，说他还没有黛安娜的消息。我们在门口对峙着。过了几分钟，他才让我进去。”

“你在门厅能看到厨房里面吗？”丹尼尔斯问。

“不能，”凯茨说，“厨房门关着。那扇门以前总是开着。”

凯茨的其他证词涉及她的报警电话。接着轮到奥尔森向证人提问。让辛迪惊讶的是，他的问题太少了，似乎只有一个问题比较重要。

“那么，凯茨夫人，你姐姐说她和凯尔文吵了一架。她有没有说，吵架是因为她有了外遇，而凯尔文正好发现了此事？”

“没有，”凯茨回答，“这不是真的。”

辛迪觉得她回答得太快了。

其他被传唤的证人都是警察。辛迪觉得几位警察的证词准确而专业。他们提到凯茨夫人的多次来电，以及他们打给凯尔文·斯托特的几通电话。凯尔文只告诉他们，他不知道妻子在哪里。最后一个证人是凶杀案侦探莱文森。

“直到一辆登记在斯托特夫人名下的汽车被发现，”莱文森说，“我才介入这个案子。那辆车停在机场停车场，整整三天。车钥匙还插在点火开关上。”

“车上有什么异常吗？”

“车门上有血迹。后备箱里也发现许多干涸的血迹。血型是O型，阳性，与斯托特夫人的血型一样。”

莱文森说，检查完车子后，他去了斯托特家。凯尔文·斯托特告诉他，他不知道黛安娜在哪里，但暗示她可能和情人私奔了。至于那个男人的姓名以及该段婚外情的细节，斯托特一无所知。

得到斯托特的允许后，警察搜查了他的家。

“发现什么了吗？”

“首先，我们发现一个衣橱里挂满了女人的衣服，一个空衣架都没有。如果斯托特夫人私奔，那么，她似乎什么都没带走。”

“还有什么？”

“嗯，厨房似乎打扫得很干净，但法医在角落发现了一处污渍。确认是血迹，O型，阳性。”

莱文森说完后法庭里异常安静。辛迪等待着，觉得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却又不知是什么。

丹尼尔斯站起身，对着陪审团说道：“控方发言完毕。”

被告的前两名证人只是品行证人。他们认识凯尔文·斯托特多年，完全不相信他会做出任何暴力行为，尤其是对妻子施暴。

证人作证完毕，奥尔森和他的当事人简短聊了几句，便站起身，面向陪审团。

“我们的最后一位证人，”他宣布，“是我的当事人凯尔文·斯托特。”

辛迪看着斯托特走上法庭。

他在证人席上坐稳以后才看向陪审团。斯托特的证词很短。对于车里和厨房的血迹，他未作解释。他承认自己在黛安娜失踪前与她发生过争吵，原因是她有了外遇。

“凯尔文，”奥尔森问道，“你有没有杀害妻子？”

“没有，”被告回答，“我不相信她死了。”他的声调变了，“我爱她。希望她能回来。”

“辩方发言完毕。”奥尔森说道。

“下面，”法官说，“由双方律师进行结案陈词，之后将由陪审团做出裁决。丹尼尔斯女士，请开始。”

检察官穿过法庭，把笔记本放到律师席上。她总结控方证词说：“如果黛安娜·斯托特没死，她为什么不和自己的妹妹联系？她为什么把衣服留在家里？如果凯尔文·斯托特没有杀害妻子，那么，她人在哪里？”

检察官下去后，辩护律师罗伯特·奥尔森走上来。他未做任何笔记，直接发言。只见他一边在陪审团面前来回踱步，一边为当事人辩护。

“控方问斯托特夫人在哪里，”他在辛迪面前停下来，夸张地看了看手表，“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辛迪看向奥尔森时，注意到坐在被告席上的斯托特正用手指摆弄着一支铅笔。他低垂着头，辛迪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看那扇门，”奥尔森指着法庭的大门，“十秒钟后，它就会打开，斯托特夫人将走进来……”

旁听席上一阵骚动。

“这怎么可能！”丹尼尔斯站起身，不由自主地扭头朝门口望去。

“只需十秒钟，法官大人。”奥尔森说道。一时间，法官也显得不知所措。

辛迪也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从眼角的余光里，她看见斯托特依旧低头摆弄着那支铅笔。

辛迪期待发生点什么，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沉默片刻后，奥尔森再次开口。

“我必须道歉，”他说道，“我误导了你们。据我所知，斯托特夫人是不会出庭的。但我注意到，陪审团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那扇门。我相信，法庭上的每个人都朝门口看了。如果你们认为黛安娜·斯托特死了，板上钉钉了，便不会这样。”

“奥尔森先生，法庭上不得儿戏。”法官警告道。

“恕我直言，法官大人，”奥尔森从容说道，“我只是想表达一个观点，我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感谢陪审团的各位女士和先生。我相信，回到陪审团休息室后，你们一定会公正地履行职责。”

结案陈词结束后，法官向陪审团宣读指示，告诉他们只能考虑当庭出示的证据，并提醒他们如果对被告的罪行存在合理怀疑，就应该做出无罪判决。随后，陪审团被带入法庭旁边的陪审团休息室进行评议。

第一轮的投票结果是11比1。辛迪是唯一持不同意见的人。陪审团主席让她给出理由。她解释后，第二次裁决达成了一致。

法官感谢了陪审团的工作，允许众人离开。辛迪从陪审团房间里取出外套和钱包。她是最后几个回到法庭的陪审员之一。走进法庭时，她惊讶地看到一群陪审员正在和辩护律师交谈。

“就是她改变了我们的想法。”一名陪审员指着辛迪说。

奥尔森朝她走来。辛迪僵住了，浑身紧绷，直到奥尔森露出微笑。她感觉他也很紧张。“你可以不必回答，”他说，“不过，我很好奇。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一样也看向了那扇门。”

“没错，”辛迪承认，“法官和检察官都看向了那扇门。你的表演的确很有说服力。我确实希望看到黛安娜·斯托特出庭。”

“那你又为什么判定他有罪呢？”

“哦，你说大家都看向了那扇门，这并不准确。有个人就没看。”

奥尔森等着她说下去。

“凯尔文·斯托特，”辛迪说，“他就没朝门口看，一眼都没看。法庭上，只有他确信自己的妻子绝不会从那扇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