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罐糖
作者: 陈柏清那一年我五岁,母亲带着我和六个哥哥姐姐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父亲是一名军人,尽管驻地离我们不到五十里地,可是忙碌的他,一年回不来几次。
独自在家照顾我们的母亲每天想各种办法希望我们吃得饱,甚至吃得好一些。可是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那是一件令人伤脑筋的事情。
我们盼着父亲回来,不光是对父亲本身的想念,还因为父亲会带好吃的回来。面包、饼干、糖块,还有小乡村里见不到的水果。每次回来,父亲就像带回了百宝箱,他就像个魔术师,一会儿变出几个面包,一会儿扔出几个橘子,有的时候他还把好吃的东西藏起来,让我们自己动脑筋去找,柜子后、高高挂着的柳条篮子里,都是他藏好吃的的地方。如果我们一时找不到,父亲还会在一边将我们的军:“抓紧啊,士兵们,再找不到,就会被老鼠捷足先登了!”于是我们鼓起勇气再找,每当这时,母亲就静静地坐在一边,手里边干着什么活,边笑着旁观,家里一片欢声笑语。
有一年秋天,父亲好久没回来,我们问起,母亲说:“你父亲出差了,要等一些日子才回来,不过他会给你们寄好吃的来。”话音落了没几天,母亲果然在镇子上取回了一个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一白铁罐糖块,各种颜色的糖纸包着,满满的一罐,母亲每次给我们每个人分一块。把糖纸拧紧的两边捻松,剥开,糖块扔进嘴里,那个甜,甜到心里,含化之前拿出来冲着日光看一看,琥珀色剔透的一弯小月牙,看够了再扔进嘴里,直到化没,还觉得嘴巴里甜得不得了,不忍喝水、吃东西冲散那滋味,仿佛很多快乐在那一刻集齐了。糖吃没了,还会把糖纸偷偷舔一舔,舔完放在口袋里,想糖吃的时候拿出来回味。
父亲的糖罐很及时,每个月的月中,母亲都会从镇上取回那装着糖罐的包裹。我们偷偷管那包裹叫“神仙包”,管那糖罐叫“快乐罐”。一到月中,我们就格外注意母亲的行踪,看她是否去镇上。连吃了三个月的“快乐罐”,第四个月已经到二十几号了,父亲的“快乐罐”还没来,我们着急起来,母亲说:“也许天气不好,路上耽搁了。”还有几天就到月底了,我们更急了,心里不安起来。可是有一天母亲从镇上回来,带回来一个罐子,是“快乐罐”!我们围拢过来,开心地跳起来。母亲打开罐子,只有半罐糖,有好过无,我们开心地吃着糖,不光是因为糖很甜,还因为吃着父亲寄来的糖,知道父亲还在惦记着我们,我们的心便可以安定下来。
又过了半个月,父亲回来了,除了很多好吃的,还有一罐糖,我们问父亲:“为什么第四罐糖只有半罐?”父亲说:“半罐糖?我没有寄过半罐糖啊?”那是怎么回事儿?我们都把不解的目光投向母亲,她正纳着鞋底,笑而不答。父亲说:“上个月我脚受了伤,行走不便,没有寄糖回来。”咦?我们更惊奇了,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母亲。父亲也好奇地看着她。母亲用纳鞋底的锥子划了划头发,慢条斯理地说:“我哪会变魔术,每次你们分糖也非得给我,我没吃,留着了,你爸爸没寄糖回来,怕你们担心,不能安下心来学习,我就把那些糖拿出来装在罐子里,告诉你们是爸爸寄回来的。”原来是这样,我们恍然大悟。父亲拍了拍母亲后背,他们两个都笑了。
母爱如三春之晖,当年那第四罐糖里母爱的用心良苦,让我深深感动至今,亦教会我爱人。
(编辑 高倩/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