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远去的至暗时光

心在慢慢沉淀。新的一年，想读一些书，想写一些字，想买一束花载着星光带回家，想去见牵念我的人，想做一些喜欢的事。

近期虽有琐事纷扰心头，但亦有平常的幸福悄然生于心间。比如午休，果果按时起床对我说的第一句暖语：“啊！今天中午睡得太香了，今天睡美了。”满溢的喜悦荡漾在他纯真的脸庞。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言语，却透着十足的欢喜与满足。我很快被带入佳境，心头的积郁顿时像拨开的云雾慢慢飘散，小小的幸福感即刻占据心田。我感性的素质较高，细腻感伤，也兼具感知幸福的能力。

最近我在读黎戈的书，从她的散文集《心的事情》读起。冬日的晚上，我半躺在客厅一把结实可折叠的大靠背椅上，它几乎怀抱着我整个身体；夜的静谧，让我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我心无旁骛地阅读了几个小时，被黎戈的文字深深吸引，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读到半夜才肯睡去。

我反刍式阅读，读到一百多页时，正好半夜，果果醒来喝水，他成了我诉衷肠的对象，我的倾诉在他这儿也总能得到回应。他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微笑地注视我。我说：“黎戈的文笔真的太好了，妈妈自愧不如，她的文字读起来不会让人心觉枯燥……”

这两天，我正好买了黎戈新出版的纸质书《茫然尘世的珍宝》，拆开塑封还未开读。看书评，比《心的事情》更值得一读。但我的心绪早已被她的《心的事情》牵绕。

书里的《婴儿看着水仙花》，黎戈写她自己，就如同在写我。我感同身受，那些早已远去的我的至暗时光仿佛近在眼前。

黎戈在结尾处写道：“这几天我看书，看到一句俳句：‘婴儿睁眼看水仙。’我一下愣住了，这是我看见过的最洁净的意象和诗句。水仙是初开的，金盏银台；婴儿是初生的，小婴儿的眼神，像暴雨之后的碧蓝天空，无比清澈，是世界上至为洁净之物。她定定地看着你，毫无戒备，眼神中无善无恶，只有交托和依赖。这世间，成年人都穿着厚厚的盔甲，只有婴儿不怕暴露弱处。这洁净来自优美的意象，更是干净的信任和初生世间的生机。婴儿，水仙花，它们放在一起，婴儿看着水仙花…”

结尾，仿佛一道圣洁之光穿过黑暗和缝隙直抵心门，让我眼前明亮。

从孕育到生养，这个复杂、巨大的人类构建工程在一些人看来轻而易举，但于我而言，却并非一帆风顺。孕期，我的身体有了不寻常的变化，妊娠反应严重到几乎失去了进食和饮水的欲望，身体电解质发生紊乱，以致出现医学上一种中毒反应，虚脱到被医生强制要求住院，靠输液来维持我的身体机能。

这段我人生中至暗的时光，像一座大山兀自矗立在我面前，挡住了我来时的路。我用一种质朴笨拙的方式独自艰难跋涉，用尽全力披荆斩棘。

我很长一段时间对自己的新角色感到不适应，焦虑，忧悒，对囿于婚姻樊笼充满恐惧，在给予这个初生生命母爱和追求自我独立之间挣扎、徘徊。

母亲这个身份天生的柔韧和刚强，又促使我冷静、内省、自我修复。我珍惜这生命赐予的珍贵礼物，我对这个洁净的生命回以洁净之爱。

余生，我也会用心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