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抓太多

小时候走亲戚，大舅娘总会拿果盒来招待我们。果盒里有八样点心，有她做的切糕、芝麻糖、花生、兰花豆，还有买的柿饼、冬瓜酥、麻花，中间最大的一格盛的是南瓜子。我拈了两颗南瓜子一尝，咸咸的，很香很脆，甚合口味，便夸赞这瓜子好吃。大舅便将果盒端到我面前说：“你喜欢吃，就多抓一点，都是你大舅娘炒的。别人也说炒得好。”大舅的话是真诚的，一直憨厚地笑着。我抓了一把，很快吃完了；再抓一把，果盒中间格已空去了一半；当我伸手去抓第三次，听到了父亲的一声咳嗽，便下意识地瞄了父亲一眼，见他一脸严肃，我便把手缩了回来。大舅见状，忙说：“别看你爹，喜欢吃你就多抓点，我让你大舅娘再添些来。”父亲淡淡地说：“喜欢吃你就再抓一点吧。”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别抓太多。”

回家路上，父亲再次提起我抓南瓜子的事，说：“吃东西不能由着自己喜欢，尝一尝即可，得给别人留点。天底下，你未来喜欢的东西多着哩，你抓得过来吗？”当时我不太明白其道理，但记住了那句“别抓太多”。

古罗马时期的爱比克泰德在《沉思录Ⅱ》中讲了一个故事：如果一个孩子想要窄口瓶里的无花果或糖果的时候，他们就必须把手伸进窄口里面，但是如果他们攥满一大把，可能就会为了无法把手从瓶子里抽出来而哇哇大哭。你可以告诉他：“少拿一点东西，这样你才能把手抽出来。”是呀，人生有很多时候，往往你少抓一点，才可以真正得到它。

时下的青年婚恋问题，是社会普遍关心的事儿。一边是农村大龄男青年难以找到合适的对象；另一边是不少女青年宁可成为大龄剩女，也不迁就。一些女青年不但有高额的彩礼、房子、车子，以及价格不菲的金首饰等硬性要求，还想着对象是个高富帅，要对自己温柔，懂浪漫，会挣大钱，顺手把家务活全包了。当然也有女青年说自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只是模糊地说：“总得看着顺眼吧。”这个“看着顺眼”，可能更是个高不可攀的标准。当然，有的男方的要求也不低，不但想女方漂亮温柔，对自己好，对自己的父母好，还最好能相夫教子，不费钱，甚至帮助自己把财务自由也实现了。只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那般好的女子呢？而自己又有何能耐与那般好的女子适配呢？

大舅有个孙子，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一直在相亲，却都是刚开了头就煞了尾。大舅很迷惑，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太精明了，想借着结婚一下子抓住太多东西。眼下，有人确实想借着一次婚姻的机会，做到不愁吃穿、不愁房、不愁车，甚至恨不得抓住未来——让自己不用努力就能得到一切。

其实，一个人想抓的东西太多，往往最后什么都抓不到。即便是眼前抓住了很多东西，囫囵吞下，反倒硌伤了胃，说不定还得吐出来。

别抓太多，给他人留点，也给自己留下空间，好细水长 流。人生中，自我奋斗带来的收获，往往会让幸福感更绵长。

（田龙华摘自《联谊报》2025年3月5日图/ 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