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高校社会服务评价模式研究

摘   要：高校的社会服务理念发轫于美国，后辐射至世界各国，且越来越受到重视。在“四新”建设和《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相继出台后，我国对高校社会服务寄予更多的新期望，提出更高的新要求。在这样的背景下，如何加强对高校社会服务的评价，再以评价为杠杆撬动高校社会服务成为备受关注的课题。英国在长期的实践中形成了以“知识交换框架”为主、“教学卓越框架”和“研究卓越框架”为辅的高校社会服务评价模式。该模式的特点主要表现为：高校社会服务评价的独立性、肯定文科的社会服务价值、追求评价效益的最大化、“轻”排名而“重”提升，对我国未来开展独立的高校社会服务评价具有一定的镜鉴价值。

关键词：英国；新文科；社会服务；高校评价；高校排名

中图分类号：G646         文献标志码：A         DOI：10.3969/j.issn.1672-3937.2023.08.05

一、 前言

教学（人才培养）、研究（知识生产）和社会服务是现代高校三个主要的职能，这是比较主流的说法①。其中，社会服务职能以前两个职能为基础，是前两个职能在社会层面的延伸，它的确立在高校和社会之间搭起了直接互动的桥梁，颠覆了过去高校鲜少参与社会事务的形象，将高校从封闭的“象牙塔”中解放出来。通常认为，高校社会服务理念和主张发轫于美国。美国高校有着悠久的社会服务传统，早在殖民地时期，美国高校就初步表现出社会服务的倾向。一方面，美国高校承担着培养殖民地政府公仆和“同化”印第安人等社会职能[1]，客观上在维护社会稳定方面起到重要的作用；另一方面，这一时期美国高校的教师主要由宗教人士担任，他们在教学之余，还会依托宗教组织，向当地居民提供志愿者性质的各类社会服务。[2]不过，这里的高校社会服务还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现代意义上的高校社会服务起源于19世纪60年代，确立于20世纪初期[3]，标志性事件分别是1862年美国《莫雷尔法案》②的颁布和“威斯康星理念”③的提出。此后，高校社会服务理念不断发展和普及，由美国辐射至世界各国，逐渐成为国际高等教育领域的普遍共识。

在我国，大力推进高校社会服务职能建设，稳固提升高校社会服务水平已经成为高等教育改革发展的重要目标。2019年4月29日，教育部联合中央政法委、科技部等13个部门在天津共同启动“六卓越一拔尖”计划2.0，全面推进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和新文科建设（简称“四新”建设）。该计划的预期目标之一就是要“提高高校服务经济社会发展能力”[4]，对高校文科的社会服务能力也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2020年10月1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要求改进高等学校评价，使“双一流”建设成效评价办法能够“突出主动服务国家需求”。[5]换言之，就是要加强对高校社会服务的评价，通过评价的杠杆作用激发高校服务国家和社会发展的活力。

目前而言，由于我国高等教育系统和社会服务职能的复杂性，无论是在理论层面，还是在实践层面，我国的高校社会服务评价建设都还处在探索阶段，尚未形成一套完善的高校社会服务评价模式或体系，仍存在不少亟待解决的问题。故而，现阶段对高校社会服务评价相关问题进行探讨和研究具有一定的必要性和价值。

作为当今世界上高等教育高度市场化的国家之一，英国向来重视高校的社会服务效益，特别是二战以来，在新自由主义④思想浪潮的影响下，历届政府颁布的一系列重要高等教育政策文本都强调高校社会服务。譬如，英国教育与技能部（现英国教育部）于2003年出台的《高等教育的未来》（Future of Higher Education）白皮书重新阐释了高等教育的价值，要求高校与工商业加强联系，鼓励高校为社区文化和经济发展作出更大贡献。[6]为落实相关政策，引导高校积极参与社会服务活动，英国采取将社会服务纳入高校评价的做法并对此进行了长期的实践，最终孕育出较为完善的高校社会服务评价模式。本研究以英国高校社会服务评价模式为研究对象，分析该模式具体的实践路径，总结该模式的特点和经验，以期为我国的高校社会服务评价工作提供借鉴。

二、实践路径

教学和研究是实现高校社会服务职能的基础，一所高校的社会服务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教学和研究水平。基于这个逻辑，英国不仅设置了独立的高校社会服务评价项目，还在专门考察高校教学和研究水平的评价项目中有意地增加指向社会服务的元素，试图全方位、多维度地评价高校社会服务水平。英国高校社会服务评价模式正是依托于这些评价项目运行的，它们主要包括“知识交换⑤框架”（Knowledge Exchange Framework，KEF）、“教学卓越框架”（Teaching Excellence and Students Outcomes Framework，TEF）和“研究卓越框架”（Research Excellence Framework，REF）（见图1）。英国教育部和商业、能源与工业战略部时任部长克里斯·斯基德莫尔（Chris Skidmore）曾高度赞扬三个评价项目的价值，认为“KEF、TEF和REF既向各方提供了衡量英国高校社会服务水平的新途径、新方法，也进一步提升了英国高校在本土和国际社会上的影响力”。[7]

（一）“知识交换框架”：独立的高校社会服务评价

KEF是由英国研究与创新署（UK Research and Innovation，UKRI）下设的英格兰研究资助委员会（England Research）负责开发、实施和管理的独立的高校社会服务评价项目。UKRI是由英国商业、能源与工业战略部资助成立的非政府部门公共机构，它致力于为英国构建一个使所有人都能从中获益的、卓越的研究和创新体系。[8]英格兰研究资助委员会是UKRI附属的执行组织之一，它主要负责为英国高校研究和知识交换活动的健康发展提供必要的条件支持，进而释放英国高校在引领社会发展方面的潜力，并最终提升英国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9]

2017年11月，英国政府发布《工业战略：建立一个面向未来的英国》（Industrial Strategy： Building a Britain Fit for the Future）白皮书，督促英格兰研究资助委员会开发KEF。[10]2019年1月，英格兰研究资助委员会发布初版KEF，并公开征求各界意见。2020年1月，第一轮KEF评价正式实施，首次评价结果已于2021年3月公布。此后，英格兰研究资助委员会将每年公布一次KEF评价结果。第二轮KEF（KEF2）评价的结果也已于2022年9月公布。第三轮KEF（KEF3）评价正在酝酿中。

1. KEF的主要目标

立足于多元的服务对象，英格兰研究资助委员会为KEF设定了三个主要目标[11]：一是为高校提供可反映其自身社会服务水平的数据和信息，帮助高校更好地认识和改善自身的社会服务表现；二是为高校的利益相关者（政府、企业、学生等）提供更多的信息，帮助他们更好地决策，如政府的财政资金分配、企业的合作伙伴选择和学生的择校倾向等；三是通过向各方提供更易获得的、具有可比性的信息，以实现更高的目标，即提升社会透明度和落实公共责任制，最终使所有人受益。

2. KEF的高校分类

英国高等教育结构具有多样化特征，主要表现为高校类型的多样化。不同类型高校之间的定位、资源和优势不同，各具特色，在服务社会的方式和能力方面也各有千秋。因此，KEF采取“分类评价”的思路和模式，对参与评价的高校进行分类，让不同类型的高校在适合自己的“赛道”上比较、竞争。这一方面有利于提升评价结果的公平性、科学性和可比性；另一方面，高校之间的比较、竞争转变成同类型高校之间的比较、竞争，差距既“看得见”也“够得着”，有利于调动高校发展的积极性。

以“知识基础的类型和规模”“知识生产的类型和规模”“实物资产”等影响高校社会服务方式和能力的关键因素为分类依据[12]，KEF将英国高校划分为七大类，其中STEM类高校又细分为三小类[13]（见图2）。另外，各大类中的高校名额并不是固定不变的，鉴于高校是动态发展的，KEF定期对高校重新分类。

3. KEF的评价内容

KEF将评价内容划分为七大维度（见表1）[14]，基本上涵盖了英国高校所有常见、重要的社会服务活动领域。在各维度之下，KEF又分别设置了18个指标，其中定量指标16个，定性指标2个。[15]这些评价指标的选取主要基于两点考量：一是指标的适切性，即指标是否能最大程度地反映高校的社会服务水平，且适用于各类型高校；二是指标的可及性，即反映相关指标水平的数据或信息是否容易获取，且不会耗费过多的人力、物力、财力。

4. KEF的评价方法

从评价内容和指标可以发现，KEF采取的是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评价方法。在定量方面，首先，通过专门研制的算法计算出各定量指标近三年的平均数；其次，根据平均数对高校在各定量指标中的位置进行排序（参与KEF2评价的高校共135所，故最低位次是第135位）；再次，计算高校在各定量指标中排名的总和，求得一个总排名值（假设某高校16个定量指标都排在第1位，其总排名值就是16）；最后，无论是单个指标的排序还是总排名都将转化为等级⑥的形式呈现。[16]在定性方面，KEF评价高校在“地方发展和复兴”与“公共和社区参与”的过程中引入定性评价，是因为高校在这两个维度中的许多社会服务活动及其贡献难以量化，如文化服务，而说明性材料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这个缺陷。说明性材料由三大部分构成：其一，与社会服务相关的高校背景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办校宗旨、发展历史和优势学科等；其二，从战略目标、活动实施和结果反馈三个方面论述高校对“地方发展和复兴”的贡献，并提供相应的证据材料；其三，从战略目标、支持系统、活动实施、保障机制和后续改进五个方面论述高校在“公共和社区参与”方面的努力，并提供相应的证据材料。[17]

5. KEF评价的结果图谱

在结果呈现上，不同于大多数高校评价项目热衷于“讲排名”的做法，KEF跳出排名思维，着力打造全面展示高校社会服务表现的结果图谱，真正实现了评价结果的“可视化”。KEF评价将结果图谱命名为“KEF仪表盘”（KEF dashboards）。图谱以网络平台为载体，主要呈现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各高校在各项定量指标中的表现；二是各类型高校群在各项定量指标中的整体表现；三是各高校的定性指标说明性材料。[18]图谱不仅内容丰富，而且便捷灵活，浏览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任意两所高校进行横向对比，从而更直观地了解各高校社会服务的优势和短板。

6. KEF的审查机制

为及时发现和纠偏在实践中暴露出来的问题和不足，KEF设计了一套项目审查机制。审查工作仍由英格兰研究资助委员会牵头，一般在KEF评价结果公布后、下一轮KEF评价实施前开展。具体来说，英格兰研究资助委员会会以在线调查问卷的形式，向参与KEF评价的高校和其他对KEF感兴趣的机构或个人收集反馈意见和建议，并据此修订下一轮的KEF评价实施方案。例如，第一轮评价结果分为10个等级，经过审查，大部分人认为这样分级过于琐碎，建议分为5个等级，该建议最终在KEF2评价中得到了体现。通过审查，英格兰研究资助委员会打通了评价者和被评价者之间的沟通渠道，使双方建立起了平等互惠的合作关系，有益于KEF的良性发展。

（二）“教学卓越框架”：提供教学维度的高校社会服务评价信息

2016年5月，英国政府发布《知识经济的成功：教学卓越、社会流动和学生选择》（Success as a Knowledge Economy： Teaching Excellence， Social Mobility & Student Choice）白皮书，呼吁全面改革英国高等教育体系，提出实施TEF。[19]TEF是由英国学生事务办公室（Office for Students，OfS）负责实施和管理的高校教学评价项目，其评价结果与高校的学费标准挂钩，在激励高校改善教学的同时，也影响着学生的择校意愿。OfS成立于2018年，是由英国教育部资助的、与高校携手保障高校学生利益的非政府部门公共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