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国与葡萄牙语国家高等教育合作与交流

摘   要：葡萄牙语国家分布于欧、美、亚、非四大洲，均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是中国推动世界多极化和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伙伴。教育交流与合作作为中国与葡语国家友好往来的有机组成部分，经过多年发展，在规模与多样性上均得到显著提升，呈现出如下发展趋势与特征：不断加强对话沟通，由单方面输出到互惠合作；以语言教学为主要领域，不断向多元学科延伸；政府顶层规划、院校交流合作与民间自发行动并进。未来，中国与葡语国家可通过加强顶层设计、推动科技合作、整合现有机制以及深化教育治理等方面进一步推动“一带一路”建设中的教育合作。

关键词：葡萄牙语国家；高等教育；教育合作；“一带一路”倡议

中图分类号：G53/57      文献标志码：A         DOI：10.3969/j.issn.1672-3937.2023.09.04

2016年4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十九次会议审议通过《关于做好新时期教育对外开放工作的若干意见》，文件强调提升教育对外开放质量和水平，教育对外开放要自觉服务“一带一路”建设等重大战略。[1] 2021年3月，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新闻发布会，介绍深入贯彻“十四五”规划、加快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有关情况，教育部时任副部长宋德民在会上指出，在“十四五”时期的教育发展中，将优化教育对外开放全球布局，深入参与全球教育治理。[2]葡萄牙、巴西、安哥拉、莫桑比克、佛得角、几内亚比绍、圣多美和普林西比、赤道几内亚、东帝汶九个使用葡萄牙语作为官方语言的国家（以下简称葡语国家），遍布欧、美、亚、非四大洲，均是“一带一路”沿线的重要国家，人口逾2亿。我国与葡语国家的教育合作取得了一定成就，但仍未发挥出在促进中国与这些国家多领域交流合作中的基础性、先导性作用。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指引下，在“一带一路”倡议深入推进过程中，进一步推动中国与葡语国家的交流与合作意义重大。

一、历史回顾

中国与葡语国家在教育领域的交流可追溯到16世纪。葡萄牙人抵达澳门后，澳门成为沟通中西方文明的窗口，在中国与葡语国家的交往中起到了桥头堡的作用。在葡萄牙人为代表的欧洲人进入澳门居住后，不同的教育模式产生碰撞，形成了澳门以中国传统教育为主体的多元化教育景观。由葡萄牙人在1565建立的圣保禄学院是澳门第一所高等院校，也是远东地区最早成立的的西式院校，在其开办期间培养了数以百计的中葡双语人才，为中国与葡萄牙之间的交流架起桥梁，起到学术交流平台的作用：一方面，圣保禄学院将西方的学术成就引入澳门，与中国传统教育进行融合；另一方面，以该学院为媒介的人员往来促进了以儒学为核心的中国文化传入西方。[3][4]澳门成为中国与葡语国家之间最早的教育交流中心，承担起双方文化交流的重要纽带作用。

随着中国对外开放的推进，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中国先后同各葡语国家签订教育合作备忘录或文化合作协定书，翻开中国与葡语国家教育合作制度化发展的新篇章。

1979年，中国与葡萄牙正式建立外交关系。此后，两国签署文化协定和文化交流协定执行计划，旨在鼓励双方人员往来，两国在文化、科技和教育方面的交流开始逐步增加。2005年，两国签署《关于相互承认高等教育学历、学位证书的协定》[5]，承认彼此高校所颁发的学历及学位证书，鼓励双方高等教育机构开展交流合作，为双方学生到对方高校留学或交换提供了制度基础。2016年，两国签订《关于互设文化中心的协定》[6]，旨在为双方文化在彼此国家的传播打造专门的媒介，负责推动相关活动及语言文化教学的开展，为两国在其他领域的合作奠定民心基础。在科技合作方面，1982年至今，两国签署《中葡两国政府间科技合作协定》《关于推动2030中葡科技伙伴关系合作的谅解备忘录》等系列文件，并设立中国—葡萄牙科技合作联委会等机制，科研合作领域不断丰富。[7][8]2017年，中国与葡萄牙签署“一带一路”合作文件，正式建立“蓝色伙伴关系”，并通过围绕海洋相关学科开展学术交流、合作研究和数据交换等形式，为建立联合实验室、科学联合中心等机构奠定基础。[9]

中国与巴西于1974年建交，并在1985年签订《文化教育合作协定》，以促进两国在文化教育方面的交流合作，具体内容包括成立文化混合委员会[10]，推动人员流动、语言教学、著作互译以及文化传播，为留学生提供就学名额及相应奖学金，学位学历互认等，为学生赴对方高校留学提供了便利与支持。在1991年首次中巴文化混委会召开之际，两国签署《1991—1992年度中巴文化教育合作执行计划》，标志着中巴教育合作进入机制化阶段。[11]随着巴西在中国外交战略中的重要性进一步上升，2004年，中国—巴西高层协调与合作委员会（以下简称中巴高委会）成立，成为双边高层交流的重要机制。中巴高委会下设文化分委会和教育分委会，前者以文化产业、艺术教育、译介合作等领域为抓手，推动文化交流，后者强调在教育领域加强语言教学等方面的合作，积极扩大学生交流交往，反映了教育在双方合作中的基础地位。科技创新领域也是中巴教育合作的重要部分。[12][13]自1999年中国和巴西成功联合研制并发射第一颗地球资源卫星后，高新技术领域科研合作受到重视。在巴西“科学无国界”等项目框架下，中巴政府为高层次科研人员赴彼此高等学府求学提供支持，鼓励双方高校和研究单位在农业、医学、航空航天等领域开展合作。[14]

中国与亚非葡语国家的教育交流可追溯到20世纪70年代，早在1977年，中国便开始接收来自几内亚比绍的奖学金留学生。20世纪80年代，中国与亚非葡语国家教育交流拉开机制化发展的帷幕，陆续签订《文化合作协定》，主要内容为加强文化教育交流和留学生派遣。经过40余年的发展，亚非葡语国家在华留学生已呈现一定规模。我国外交部数据显示，2018年，莫桑比克在华留学生总数659人[15]；2018年，圣普在华留学生总数171人[16]；2019年，几内亚比绍在华留学生总数332人[17]；2020年，安哥拉在华留学生总数409人[18]；2020年，佛得角在华留学生达到350人[19]。除人员交流外，教育援助是教育合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行动计划”等倡议的框架下，中国对包括葡语国家在内的非洲国家提供一系列援助项目，如安哥拉的松贝理工学院援建项目、几内亚比绍的“援中几比友谊学校”巴法塔校区修缮项目、圣多美和普林西比的堂娜玛利亚·热苏斯小学教室项目等。除政府单位外，中方企业通过设施援建、物资捐赠等方式，在当地积极履行社会责任。例如，中铁二十局集团有限公司在安哥拉偏远地区承建四所小学。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开展，安哥拉、莫桑比克、佛得角、东帝汶等葡语国家均与我国签订合作谅解备忘录，以教育为重要抓手，进一步深化人文交流，促进民心相通。

在中国与葡语国家逐步深化交流合作的过程中，澳门凭借自身的独特历史文化优势，成为促进中国与葡语国家交流的重要纽带，成立中国—葡语国家经贸合作论坛（简称中葡论坛）、中国与葡语国家智库论坛等平台机构，推动中国与葡语国家在教育、文化等领域的合作交流。以研修班这一形式为例，截至2021年底，中葡论坛共举办49期主题多样的研修班，累计邀请葡语国家逾1300人次在澳研修交流[20]，旨在加强对葡语国家官员或学者的赋能。进入新时代，澳门沟通中国与葡语国家的使命与站位得到进一步强化，教育文化合作作为促进民心相通的重要途径，被列入《澳门特别行政区经济和社会发展第二个五年规划（2021—2025年）》的目标之中。澳门特区行政长官贺一诚称，特区政府将全方位支持与葡语国家在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等方面的深入合作，为中国与葡语国家在教育领域的交流与合作贡献力量。[21]

二、特点与趋势

经过多年发展，中国与葡语国家在教育领域的双边合作与整体合作均取得一定成果。虽然与不同国家的合作深入程度与规模大小存在差异，但在合作路径、合作内容和合作主体方面总体呈现以下特征。

（一）合作路径：不断加强对话沟通，由单方面输出到互惠合作

其一，在教育领域逐步加深对话。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与葡语国家通过构建多样对话机制，加强彼此间高层对话、智库建设和学者交流，并开展国别研究，不断加深对于彼此教育体系及需求的了解，从而不断调整合作方向与重心。为此，中国与葡语国家以高校为依托，成立中国葡语国家研究中心、葡语国家研究所、中葡联合研究中心、巴西研究中心、科英布拉大学中国研究中心等研究单位，集结一批专家学者，针对中国与葡语国家的历史、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开展研究，并出版《葡语国家蓝皮书：葡语国家发展报告》《葡语国家黄皮书：中国与葡语国家合作发展报告》《巴西黄皮书：巴西发展报告》《几内亚比绍国情报告》《中国和葡语小岛屿发展中国家：从零星的双边交流到全面的多边平台》等系列成果，为教育交流合作的开展提供认知基础。另外，中国与葡语国家组织包括研讨会、座谈会在内的各类活动，如葡中科学研究合作会议、21世纪中国和巴西教育中巴学术对话会、中国与非洲葡语国家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等。上述活动针对中国与葡语国家的教育体系结构、教育合作、联合科研等方面进行讨论，并吸收教育领域的官员与学者参与，为合作政策的制定建言献策，构成高层与智库对话的平台。

其二，由单向输出到互惠合作。中国以职业教育为重要抓手，为葡语国家带来社会效益的同时，服务于国际产能合作、企业“走出去”等国家政策，并以教育合作为基础，推动人文交流，形成共识和巩固友谊，葡萄牙鲁班工坊、巴西INATEL—华为网络学院、安哥拉中信百年职校等均为典型案例。以葡萄牙鲁班工坊为例，中葡双方通过教学装备、专业标准、教学资源的共享，共同培养电气自动化和工业机器人两个专业的人才，为当地社会带来实际效益的同时，将中国经验、中国技术推向世界，为我国企业出海提供合格的技术人才及本土化技术支撑，从而达到双向互惠的效果，为合作提供内生动力。[22]

（二）合作内容：以语言教学为主要领域，不断向多元学科延伸

语言教学作为中国与葡语国家教育交流合作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不断取得新的成果。在政府层面，中国与葡语国家通过签署专项协议，巩固在语言教学这一重点领域的合作。例如，教育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与葡萄牙科学、技术与高等教育部辖下里斯本澳门科学文化中心签署合作谅解备忘录，加强两国语言交流合作，以语言为基础，进一步促进中葡友好交流和文化互鉴，开启两国语言交流合作的新篇章。[23]在高校层面，自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在1960年创建中国第一个葡语专业起，截至2021年，中国内地共计超过40所高校开设葡语专业[24]，教学规模与培养目标呈现增量提质的趋势，向培养高层次复合型语言人才方向迈进。与中国的“葡语热”同步升温的还有葡语国家的“中文热”，当地中文教学主要由孔子学院负责，自2005年在葡萄牙设立第一家孔子学院至今，共计20家孔子学院在葡语国家扎根落户。[25]

此外，院校间联盟成为推动高校间资源共享与共同协作的新形式。例如，澳门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和里斯本大学成立的中国葡语教育高校联盟，澳门理工学院、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和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成立的大湾区葡语教育联盟，旨在通过加强师生交流、联合举行学术研讨、共同举办学术竞赛等形式，推动中国葡语教学，合作培养高质量双语人才。

近年来，中国与葡语国家的教育合作呈多元化趋势发展，除传统的语言教学外，实用学科逐步受到重视。医学、生物、农业、机械工程等领域逐渐成为葡语国家学生来华求学的首要选项，葡语国家高校所开设的工程、医学、法学等课程也开始受到中国学生的青睐。随着中国与葡语国家教育合作不断深入，高校展现出结合彼此优势学科及教学资源、开展联合培养的意愿与趋势。2021年，中国农业大学与圣保罗大学以世界顶尖涉农大学联盟为依托，签署合作办学协议。[26]2022年，上海大学里斯本学院正式成立，成为第一所由中国与葡语国家合作开办的院校，融合中国与葡萄牙的先进理念和学科优势特色，旨在培养电气工程、环境工程、土木工程等领域的“技术+语言”复合型高级工程技术人才。[27]

（三）合作主体：政府顶层规划、院校交流合作与民间自发行动并进

其一，顶层规划成为自上而下推动教育合作的动力。该层次以政府为主要行为体，通过签署专项文件以及建设中国—葡萄牙科技合作联委会、中国—巴西高层协调与合作委员会教育分委会等专门机制，对中国与葡语国家在教育领域的合作进行磋商与布局，为合作交流的开展提供保障。除了政府间合作外，合作主体层级纵向延伸，在多边机制层面以及地方层面进行合作。在多边机制层面，中国与葡语国家逐渐将教育议题融入“一带一路”倡议、中国—葡语国家经贸合作论坛、中非论坛、中拉论坛、金砖国家等多边合作机制，从而在有效利用多方资源的同时，深化教育合作的开展。在地方层面，以友好城市为依托，合作主体逐步下沉至省市。例如，太原和葡萄牙维塞乌市、上海与巴西圣保罗市、成都与莫桑比克马普托市等城市间均缔结友好城市关系协议，将科学技术、文化教育等领域纳入合作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