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工程社团与政府参与工程伦理教育的实践研究

作者: 李恒 肖福军

国外工程社团与政府参与工程伦理教育的实践研究0

摘   要:工程社团和政府是工程伦理教育体系中重要的参与主体。在“卓越工程师教育培养计划”和“新工科建设”背景下,我国工程社团和政府需要创新方式方法,共同促进工程伦理教育的发展。文章基于国别比较和案例分析的视角,梳理工程社团和政府强化工程伦理教育制度建设和要素保障的实践经验。结合中国工程实践情境,建议我国以工程社团主导推动工程职业自治发展并从学科视角参与完善工程教育专业认证制度;以政府为主导,健全注册工程师资格认证制度并强化资源投入。

关键词:工程伦理教育;工程社团;政府;职业自治;认证

中图分类号:G642         文献标志码:A         DOI:10.3969/j.issn.1672-3937.2023.12.06

一、工程社团与政府参与工程伦理教育的生成逻辑

随着工程科技创新进入密集活跃时期、工程活动利益相关者增加以及社会道德价值观念转变,工程伦理问题日趋复杂,并对工程师的伦理素养提出了极高要求。一是现代工程活动规模庞大、要素众多且高度集成,构成工程系统的要素,无论是技术要素、环境要素,还是伦理要素,都呈现出极大的不确定性。二是工程活动涉及多元层级,既包括工程人员、雇主和客户等个体层级,又包括政府、工程社团、企业等组织层级,还包括行业标准、法律制度、文化习俗等情境层级,工程师在作出伦理判断和决策时极易受到多重约束。三是新兴伦理风险凸显,近年来,以人工智能、新生物技术、大数据技术为代表的新兴科技正深度介入人类的生产生活,使得网络和信息安全、人类尊严和生命延续等面临巨大冲击,众多新领域技术创新在短暂时间内集中释放负面效应,由此引发的伦理问题也将进入高发期。要提高工程人员“解决复杂伦理问题”的能力,就必须开展行之有效的工程伦理教育。

推进建制化是提升工程伦理教育整体质效、弥合教育理论与“真实情境”沟壑的重要手段。建制化的工程伦理教育要求工程社团和政府积极参与其中,通过制定工程伦理准则、建立工程教育专业认证制度、以法律制度形式实施工程师职业注册等手段,多维度、多系统地保障教育目标的实现。[1]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日本、荷兰等国的工程社团与政府部门纷纷“出场”,将工程伦理教育纳入整个工程职业制度的建设全局之中。例如,美国国家工程院下设工程伦理与社会中心,负责支持全美工程伦理教育的教学改革和学术研究。又如,欧美国家工程社团颁布的各类伦理准则已成为其工程伦理教育中必不可少的教学内容,也是其注册工程师资格认证考试中的必考知识点。

目前,我国高校的工程伦理教育已初具规模、有所创新、渐进深化,但依然面临“理工科大学生普遍对基本的伦理原则和工程师的责任、义务和道德原则不明确;对工程领域的不良现象往往感到无所适从”的情况[2]。除工程伦理教育本身“偏重训导式教育”“联系实际不紧密”“脱离个体需要”等原因外,更重要的是我国工程伦理教育还缺少工程社团、政府的参与,既缺乏工程社团制定的伦理准则,也缺乏政策层面强有力的制度支撑体系,致使学生普遍认为工程伦理难以在现实世界发挥作用。[3][4]例如,由于我国缺少本土化的伦理准则,在高校开展工程伦理教育过程中,或忽略伦理准则的讲解,或以美国工程社团制定的准则为蓝本,在很大程度上丧失了伦理教育的话语权。因此,在持续深化我国工程伦理教育之时,需要改变过于倚重以高校为单一中心的发展理念,以整体视野推动工程社团和政府的积极参与,进而为工程伦理教育提供了长效的教育机制和政策支持。

二、工程社团参与工程伦理教育

工程社团是工程职业的组织形态和组织管理方式。欧美国家工程社团发展至今,形成的基本职能包括订立、颁布和实施职业伦理准则,出版专业期刊、举办专业学术会议和教育培训,协调多方利益关系,以及维护工程师职业地位等。当前,在实现工程伦理教育良性发展的国家中,工程社团均与教育界、政府密切配合,共同搭建了推动工程伦理研究与教育的社会综合联动机制。[5]

受工程职业主义的影响,加强工程社团规范化建制一直被欧美国家视为有效的伦理风险防范措施。工程社团在工程伦理实践中作用巨大:一是以准则和非书面形式的“良心机制”确保职业共同体内的每位成员能够践行“对伦理的集体承诺”;二是支持工程师践行职业伦理,确保工程师在处理伦理困境时能够获得必要的支持和信心,避免处于弱势或不利地位;三是提供广泛的教育机会帮助工程师学习伦理。[6]

(一)标准化教学体系的“献策者”

工程伦理教育最终是为工程行业产业培养有良能、知敬畏、守红线的工程师。工程行业作为用人方,对于需要怎样的工程伦理教育有特殊的考量和需求。因此,构建重基础、强能力、多样性和反映行业需求的教学体系,离不开工程社团的建言献策。以日本为例,为提高工程伦理教育质量,解决教学实践中存在的“目标含混、大纲缺失、体系混乱”的突出难题,2016年日本工程教育协会在日本学术振兴会的支持下,对日本和美国的358门工程伦理教育课程进行深入地分析并大量征求专家学者的意见,历时6年设计出台了《工程伦理学习和教育目标(2016)》和《工程伦理教育“教学大纲模块”》。[7][8]上述研究成果对日本工程伦理“教什么?怎么教?怎么教得好?”作出了详细回应,已成为日本院校在规划课程内容、完善教学方法、创新授课途径、编撰适用教材时的参考蓝本。

(二)工程伦理准则的“制定者”

伦理教育的作用之一是让学生理解和承担起道德义务,而相关道德义务则是通过工程社团制定的伦理准则来呈现的,并在教育中得以深化。[9]英国工程委员会要求学生了解和学习工程职业伦理准则;巴布亚新几内亚理工大学机械工程系将美国机械工程师协会颁布的伦理准则作为必学内容;美国工科学生均需学习工程社团订立的伦理准则,密歇根理工大学教师特罗伊什指出,她所教授的工科学生都能背诵《美国全国职业工程师协会伦理准则》的内容,学生普遍认为伦理准则是明确的、绝对的和不可侵犯的,几乎每一个工程伦理决策都可以从准则中得到启发,并强调伦理准则是帮助学生做出正确伦理决策的工具。[10][11][12]

伦理准则是由工程社团制定且公开实行的行为准则。在工程伦理建设中,伦理准则是职业共同体的共同承诺,是职业成员从事职业活动的一种指导方针。[13]伦理准则在服务和保护公众、明确工程师的责任与任务、形成纪律框架、支持负责任的工程师、防止伦理失范行为、促进伦理教育的发展和维护职业形象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14]伦理准则解释了学生在成为职业工程师后可能面临的伦理难题,并提供了程序化的行动指南,绝大多数的伦理问题都可以通过参考这些准则来寻求解决方案。要成为一名成功的工程师,一个关键的方面就是要彻底理解伦理准则,如果工程师的伦理决策契合伦理准则的规定,那么其行为就更可能是“善”且“卓越”的。[15]

当前,通过制定伦理准则指导工程师主动将伦理价值嵌入工程已成为工程社团的全球实践。在美国,包括美国土木工程师师协会、美国机械工程师协会、美国生物医学工程师协会等在内的绝大多数工程社团均制定了专业领域的伦理准则。在欧洲,不仅有国家内部的职业伦理准则,如德国的《工程技术指南》、英国的《皇家工程院和爱尔兰工程师职业伦理准则》,还有由欧洲工程师协会制定的跨国性、区域性、协调性的《欧盟工程师行为准则(2008)》。除此之外,中国、日本、韩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荷兰、马来西亚、南非等国的部分工程社团也已制定出相应的伦理准则。

(三)工程伦理教育资源的“提供者”

1.开发在线课程、伦理案例等教学资源

美国工程伦理课堂中最广泛使用的虚构案例之一——“吉尔班·戈德:工程伦理学的个案研究”(Gilbane Gold: A Case Study in Engineering Ethics)便是由美国工程伦理研究机构联合“伟大工程”电影公司于1989年制作的,随后又共同制作了包括“莫拉莱斯事件”(Incident at Morales)、“亨利的女儿们”(Henry’s Daughters)等经典教学案例,高等院校可免费使用①。美国全国职业工程师协会建立了包括“公共健康、安全和福利”“利益冲突”“公众批评”等工程伦理案例在内的在线教学案例资源库,案例多达600余个,每一个教学案例大体包括“事实描述”“问题引入”“讨论分析”“结论”和“伦理准则”五个部分②。美国工程院在出台《针对教师和管理人员的科学与工程伦理教育实用指南》《科学与工程伦理教育:学到了什么?应该做什么?》两份报告的基础上,于2016年发布报告《将伦理学融入工程师培养过程中》,全面介绍了涵盖研究生课程、本科课程、多年项目和其他项目的25个美国高校工程伦理教学示范案例(见表1)③,展现了工程伦理教学的新样态和前沿趋势。示范案例在创新工程伦理课程形式、教学内容、教学方法以及提升教师教学水平方面对我国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2.提供广泛的交流和研讨资源

美国工程教育协会下设工程伦理分会,每年定期举办多次学术研讨会,邀请全球工程伦理学者和教师共同探讨教育教学过程中的热点、难点和关键问题,有力参与了工程伦理教育的变革与发展;欧洲工程教育协会通过举办学术会议、发行出版物、组建工程伦理教育工作组的方式,在推动新举措方面做了大量工作;荷兰皇家工程师协会设立学习小组,学习小组成员能够就伦理问题进行充分研讨[16]。

三、政府参与工程伦理教育

(一)以注册工程师资格认证为抓手的“政策设计者”

注册工程师制度是在国家范围内,政府对关系公共利益、责任较大的工程专业实行准入控制,对符合标准的人员给予认证和注册并颁发证书,使其具有执业资格,准许其依法依规独立从事某种专业技术工作,并承担相应的责任。[17]注册工程师制度具有严格的法律规定、完善的管理措施和强制性,如统一考试、注册和颁发执照等。

得益于政府层面的整体规划、制度保障和资源支持,从20世纪70年代起,美国工程伦理教育由早期自发分散的探索较快地过渡到了有组织、有步骤的建制化阶段。[18]美国工程师注册的相关事宜由各州工程师注册局统管,而各州工程师注册局又共同组成了美国工程主考机构国家工程与测量考试委员会,为各州工程师注册局承担工程师资格考试及其他需要协调和统一的工作。成为注册工程师需要满足一般的“3E”要求,涉及教育(Education)、经验(Experience)和考试(Examination)三个方面。[19]申请人需分别通过工程基础考试和工程原理与实践考试(见图1)。自1996年起,工程基础考试开始含有工程伦理内容。从工程基础的考试的内容来看,在110道试题中,共计有5~8道题目与工程伦理直接相关(见表2)④。为满足注册工程师制度发展的需要,美国高校必须将工程伦理纳入整个工程教育体系中,客观形成了工程伦理教育在美国高校普遍开设的“第一次浪潮”。

(二)以项目为依托的“资助支持者”

政府的资助、支持和干预在推动工程伦理教育变革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当前,越来越多的国家(如美国、日本、英国)正战略性地投资于工程伦理教育,将学生培养成为能够应对来自全球、国家和社会等领域伦理风险的新一代领导者。

从20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美国国家人文基金和美国自然科学基金会持续资助了一系列的项目,旨在通过开发教学资料、探索教育新模式、凝聚教学共同体等促进工程伦理教育研究和实践的深度发展。自2004年以来,美国自然科学基金会的“科学与工程伦理教育”专项始终引领着工程伦理教育的发展趋势。2006年秋季,伊利诺斯理工学院从美国自然科学基金会获得了一笔为期三年的拨款,用于开发第三种“微插入”(micro-insertion)的教学方法。[21]2019—2020年,美国自然科学基金会共计有34个基金课题与工程伦理教育相关,累计投入科研经费1624万美元,资助领域包括:工程伦理教师的实践探索与教学改革、工程伦理教育的理论研究、新兴科技中的伦理风险、可持续发展、开发工程伦理教育网络资源、举办工程伦理教育学术会议等。表3列举了其中两个项目案例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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