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研究生竞争性科研资助制度的特征及作用机制

摘   要：合理的研究生奖学金体系能够更好地助力创新人才选拔与培养。研究生竞争性科研资助制度是美国吸引优质生源进入国家关键研究领域、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的重要手段。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设立的研究生科研资助项目（NSF-GRFP）是美国最早开展研究生竞争性科研资助的国家级项目，迄今已实施70年，取得了显著的成效，起到了示范引领作用。通过梳理NSF-GRFP信息，发现该项目具有以国家战略需求为导向、采取竞争性选拔机制、项目管理与人才培养紧密结合等特征。

关键词：研究生 拔尖创新人才 科研资助 国家科学基金会

2021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科学院第二十次院士大会、中国工程院第十五次院士大会和中国科协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重要讲话中指出，“我国要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归根结底要靠高水平创新人才”[1]。研究生是科研创新活动的生力军和未来科技领军人才的后备库。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研究生教育规模持续扩大，在学人数从1978年的约1万人增长至2021年的300多万[2]，已经成为研究生教育大国。然而，当下我国仍面临拔尖创新人才短缺的局面，成为制约我国科技竞争力的基础性因素。在此背景下，提升研究生培养质量，成为国家和学界关注的焦点。

研究生科研资助有利于吸引优质生源、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然而，尽管我国已经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研究生资助体系，有力保障了教育公平，但是在资助目标、资助方式、资助范围等方面，与创新人才培养结合不紧密，相应政策制度与管理机制等方面都还需要进一步完善。[3][4]为培养国家关键领域未来领军人才，美国在联邦政府、专业学会和基金会、高校等层次上，设立了多样化的研究生竞争性科研资助制度。本文以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NSF）在1952年设立的研究生科研资助项目（Graduate Research Fellowship Program，GRFP）为例，剖析美国研究生竞争性科研资助制度的特征与作用机制，并探讨对完善我国研究生资助体系的启示。

NSF-GRFP是美国最早的国家级研究生竞争性科研资助项目，在美国研究生科研资助制度构建中起到了示范和引领作用。作为确保美国在科学、技术、工程、数学（STEM）学科领域的领先地位、保持科研团队的活力和多样性的重要途径，该项目主要资助研究生基于自主创新设想，申请STEM学科和STEM教育等领域的研究课题。项目设立至今，累计申请者超过50万人，资助人数超过6万人，其中已有42位受资助者获得了诺贝尔奖，450位受资助者成为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涌现出诸多领域的领军人物，如美国能源部长、谷歌公司创始人等。[5]

一、NSF-GRFP的特征

1952年，NSF在一份报告中指出，美国科研人员面临严重短缺，呼吁制定关于基础研究与教育的国家政策，NSF-GRFP由此诞生，其旨在激发科技领域研究生学习与探究的自主性和创造力，至今仍在美国STEM学科研究生培养中起引领性作用。[6]本文重点围绕NSF-GRFP的资助价值导向、资助领域、资助对象的遴选标准与程序、资助内容、资助管理与服务等方面，分析该项目的主要特点。

（一）瞄准国家战略需要，培养关键领域人才

NSF-GRFP旨在为美国STEM学科领域选拔培养拔尖创新人才。基于此目标，尽管美国STEM学科领域吸引了世界最大规模的国际学生，NSF-GRFP资助目标群体却严格限制申请人必须是美国公民或者永久性居民。NSF-GRFP对于受资助人注册的研究生培养机构也有严格限定，必须是得到NSF认可的美国本土大学或非营利科研机构。

NSF-GRFP资助聚焦于STEM学科领域，始终都以国家战略需求为导向，而这些学科领域的突破是当今世界科技发展进步的基础与动力。设立70年来，NSF-GRFP资助的重点学科领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一直紧跟前沿科技领域发展不断变化。表1呈现了1952年、1972年、1992年、2005年、2012年、2017年以及2021年七个年份中，受资助人选择的学科领域分布情况。由此可见，工程和生命科学的受资助人占比有所提高，而这两个学科领域也正是影响当今世界科技经济发展和人民生命健康的重要学科领域。另外，计算机、材料研究、STEM教育与学习科学等近些年也成为NSF-GRFP的资助学科领域，说明NSF-GRFP对新兴学科的关注和重视。

（二）竞争性选拔机制，确保优质生源

NSF-GRFP拥有严格的竞争性选拔机制，通过优中选优确保受资助人普遍拥有较大的研究潜力，而完善的项目管理制度可以保障受资助人拥有良好的学习和科研条件，助力其取得高水平的科研成果。此外，NSF-GRFP科研资助金优厚且稳定。因此，NSF-GRFP拥有很高的声誉，一直保持着对优秀人才的强大吸引力，形成了“高质量输入—高标准过程—高水平输出”的良性循环。

1.控制选拔规模，强调学术研究属性

NSF-GRFP每年受资助人数从几百人到数千人不等，由于每年申请人数均达万人以上，竞争非常激烈，申请成功率仅为12%～15%。NSF-GRFP十分注重选拔有潜力的早期研究者。作为面向研究生的科研资助项目，其候选人仅限于就读STEM或STEM教育相关领域的低年级（一、二年级）研究生，和准备就读STEM或STEM教育相关专业研究生的本科高年级（三、四年级）学生，后者可以多次申请NSF-GRFP，而已经就读研究生项目的候选人只有一次申请机会。为培养拥有多样化背景的高端人才，挖掘少数群体（minority groups）学生的学术潜力，NSF-GRFP在激励少数研究生群体申请上力度很大。1978年，NSF设立了面向少数群体的少数研究生群体资助项目（Minority Graduate Fellowship Program，MGFP），该项目后来与NSF-GRFP并轨。

除了明确资助的学科范围，NSF-GRFP对候选人所就读的研究生培养类型也有非常严格的限定，要求必须就读于学术型研究生学位项目。在2022年NSF-GRFP申请指南中明确提出，就读于医学、牙医、法律、公共健康等以实践—教学为主的专业型研究生学位项目的学生，以及就读于专业型和学术型混合项目（如MD/PhD或者JD/PhD）、专业型和学术型双学位项目的学生，都不具备申请资格。

2.严格选拔标准，重视学术发展潜力

NSF-GRFP的选拔标准非常严格。在申请时，要求申请人提交个人信息、教育背景、学业成绩、研究经历、科研成果、科研计划以及推荐信等相关文件。在评定时，由NSF根据申请者所选择的学科领域召集评审小组来进行评定，评审小组由来自指定学科以及交叉学科的科学家、工程师以及研究生教育方面的专家组成，其评审流程与NSF科研基金项目的评审流程类似。NSF-GRFP对候选人的审核，并不只是简单地考察申请人的学业水平，而是注重从科研项目的角度来考察申请人的研究潜力——研究思路是否有可能拓展特定领域的前沿知识以及产生原创性概念，或者是否有可能产生理想的社会效益。

基于此，评审小组在审核申请人资料时要遵循美国国家科学委员会（National Science Board）制定的价值评价标准：学术价值和研究影响力。对学术价值的评审，是基于申请人的平均学分绩点（GPA）、研究生入学考试（GRE）成绩、推荐信以及研究计划。对研究影响力的评审，侧重于考察申请人的学业与科研的综合能力，项目申请人社会背景的多样性、项目的社会效益以及是否有利于提高公众对科技的理解。在评审和最终决策过程中，申请人学术价值和研究影响力所占比重相同，两者缺一不可。专家组在对申请人进行评审后，获得最高评价等级的候选人为QG1 Fellow，直接获得NSF-GRFP资助;获得较高评价等级的候选人为QG2 Fellow，是否获得资助将由NSF做出最终判断;未获资助的候选人将获得HM Designee证书。[8]需要说明的是，由于NSF-GRFP的高声誉，能够获得NSF-GRFP科研资助本身，就是对学生科研潜力的肯定。此外，NSF-GRFP竞争非常激烈，愿意投入时间精力去精心准备NSF-GRFP申请的学生，都是有较高学术追求和强烈内在动机的优秀学生，由此不难理解为什么NSF-GRFP要为入选候选人资格但最终未获资助者颁发HM Designee证书。

（三）资助与培养结合，培育未来科技领军人才

NSF-GRFP的特点是将资助与人才培养目标与培养过程紧密结合，通过竞争性科研资助项目遴选和培养未来科技领军人才。NSF-GRFP资助期为三年，首要目的是支持受资助人完成学业，因此以发放给学生的生活津贴为主，每年3.4万美元。NSF-GRFP对于其学业有严格的要求，即受资助人在确定接受资助后的第一个学年开始，必须在NSF认可的研究生院注册，NSF-GRFP给研究生培养机构发放教育津贴，用于支付受资助人学习期间的学费及其他费用，每年1.2万美元。[9]

1.完善的监督与指导机制，保障研究生培养效果

受资助人在课题研究和资助金的使用上享有充分的自主权。首先，受资助人可在NSF规定的相应领域内，自由确定具体的研究选题。在获得NSF-GRFP科研资助金的第二年，受资助人可以根据情况申请变更研究选题。其次，NSF-GRFP资助拥有灵活性和可携带性两大主要特点。受资助人可以在五年之内任意选择三年激活奖学金状态，另外两年可以设置为保留期。受资助人也可以自主选择NSF项目名单上的研究生培养机构，并且可以携带资助金转入其他研究生院。在保障受资助人自主权的基础上，为了保障项目资助的质量，NSF-GRFP设置了严格的监督与引导机制，督促学生高质量完成学业和研究工作。

受资助人需在导师指导下开展科研活动，每年汇报研究进展，并申请下一年经费。受资助人须在项目期的每年5月1日之前，提交年度活动报告，内容包含所取得的研究成果、参与的相关活动、所做的演讲、发表的出版物、担任的教学与研究助理职务、获得的奖项与荣誉以及其他相关学术成就，由导师签署报告确认表，并给出评价意见。该报告将影响到受资助人是否可以继续获得NSF-GRFP资助。

受资助人所在的研究生培养机构，需给予受资助人支持与指导。一方面，每年需定期向NSF提交报告，汇报培养机构的NSF-GRFP受资助者名单报告、项目费用报告、项目完成报告等;另一方面，为NSF-GRFP配备相关管理和服务人员，如项目管理协调员、财务人员以及学术/研究指导教师，并为获得者提供相应办公空间和免费使用科研设备等。其中，学术/研究指导教师在受资助人的学业和研究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指导并监督受资助人顺利完成学业和科研任务，包括审阅受资助人的年度活动报告，填写学术/研究指导确认表，核实受资助人的学业与研究进度是否令人满意;当受资助人在参加相关活动时，要做相应的核准，给出指导建议。

2.丰富的资源与机会，助力研究生学术职业发展

NSF-GRFP非常关注受资助人的未来学术生涯发展。除资助外，还为受资助人提供丰富的学术资源和参与学术活动的机会。受资助人通过学习、掌握、运用有效的科研方法进行学术研究，取得相应的学术成果，同时学习掌握科研项目规划、执行和管理的技能，促进受资助人科研与职业能力的全方位提升，为其从事与学术研究相关的职业打下坚实的基础。

同时，帮助受资助人进入学术共同体，提高其学术身份认同感。NSF-GRFP支持受资助人参与学术培训及交流活动、搭建学术网络、分享科研成果，包括但不限于全球研究生科研机会（Graduate Research Opportunities Worldwide，GROW）计划、研究生科研实习项目（Graduate Research Internship Program，GRIP）、极限科学与工程发现环境（Extreme Science and Engineering Discovery Environment，XSEDE）系统，以及开放科研人员和贡献者身份识别（Open Researcher and Contributor ID，ORCID）系统等。此外，经过70年的发展，NSF-GRFP建立起高声誉，能够为受资助人带来良好口碑，有助于他们在科研与教学领域取得突出成绩，获得科研累积优势，最终成为科技创新的领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