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生而审美，重构学校新美育

教育是唤醒心灵转向的艺术，其中不乏一场场美学盛宴。教育部印发的《关于全面实施学校美育浸润行动的通知》中强调，要将美育融入教育教学活动各环节，潜移默化地彰显育人实效。美育，指的不只是单一的美术学科教育或面向部分学生的专业教育，而是一门人生必修课，是“人之为人”的重要途径。一线管理者若能在学校现场自觉附着美的价值指向，以美为标尺丈量教育，会对学生的人生产生深远影响。第一届优教育美育论坛上，一批教育者分享了他们的思考。

美的浸润，促成“人之为人”

曾几何时，在一些人眼中，艺术是高远甚至有些虚空的，而在北京大学艺术学院院长、中华美学学会副会长彭锋看来，艺术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每个人都可以艺术性地存在着。他曾就职于北大哲学系，如今还兼任着北京大学人工智能研究院人工智能艺术研究中心主任。这些年里，彭锋见证了人工智能的高速发展，看到不少应用人工智能技术生产的电影、音乐和绘画，思考着“人之为人”的重要方式——要保持人之为人的尊严，重要的是恢复审美经验。“艺术的重要功能是成就人格，让个体活出自己的样子。”

彭锋说道：“美育在任何时代都没有今天这么紧急、这么重要，人们不能活得像电脑终端。美育的重要目的就是重建个体的感性认识，如果不强调这一点，我们很快就会活得不像人了。”他认为，艺术是个体独特的人格写照，艺术作品中往往呈现着作者独有的情感特质。比如，莫扎特轻快、贝多芬激昂、李白飘逸、杜甫沉郁，那些富有情感特质的艺术作品是他们重要的生命凭证。在彭锋看来，理想的社会生活里活着相同又不同的人，同样的是境界，不同的是风格，人们可以借助审美来扩大自己的意义世界：“当将任何物品做成艺术品已不再重要时，重要的是将人生本身做成艺术品。诗意地栖居或者艺术地生存，将成为艺术活动的重要目的。”

美育何以促成个体的成长？在南京师范大学教授、中华美学学会美育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易晓明看来，审美关乎意义、关乎心灵，美感与审美对象与审美主体的经历有关，表现为情感上的共鸣以及精神上的唤醒。她以罗中立创作的油画作品《父亲》为例，那个皮肤黝黑、布满皱纹的老农形象，唤起了无数人对父辈的诸多感知，这种作品带给人的心灵感动便是审美。易晓明认为，立德树人是教育的根本任务，美育的立德树人机制往往不以抽象知识和道德说理为手段，不靠逻辑理性来教化人，而是通过具体生动的形象，唤起学生的感知觉、情感、想象和理解，让他们在情理交融的审美体验和创造中实现情感的丰富和精神的提升。

以美育浸润学生，学校何为？根据易晓明教授的思考，学校可以努力提升学生的审美感知力、增强艺术表现力、注重创意实践、促进文化理解。新时代学校的美育应该从注重学科知识技能传授转向重视面向现实生活的审美素养培育与心灵的培育。为此，学校一方面要挖掘学科中美的元素和形式，增强学生对学科之美的认知，进行创作实践；另一方面要通过促进美育与其他学科的融合，丰富学生的审美体验，发展其创造性思维、加深文化理解。

遵循美的规律，看见学校美学新样态

如何切实将美育融入整个学校系统？一些学校进行了有益尝试，从塑造美的环境走向美育的深度发生，在美育中联结师生的日常经验和审美经验，让师生的生命得以舒展。

童心教育：做自然而然的儿童美育。美在自然，童年需要可供奔跑的草地和田野。重庆两江新区童心小学教育集团坚持“童心教育”，致力于将自然融入学校环境，践行“自然学校”的概念，充分利用自然环境和周边资源，打造了一个充满审美教育的空间。在校长秦波看来，美育要慢慢浸润学生心灵，于和谐共生的美育空间中，自然而然地引导儿童审美。寻着“童年的刻度”，学校尊重儿童、珍视童心，历经23年、6阶段的深入探索，逐步构建起“尚美”育人的系统表达，尊重儿童的天性和成长规律，为他们创造了真实的童年环境，鼓励儿童以本真之姿与世界对话，涵养他们的审美气韵。

教育戏剧：游于艺、成于戏，融通课程与生活。天府第七中学教育集团的领航校长陈刚认为，应系统培养学生的感知能力，这有助于促进学生的独立思考，对他们顺利辨别、消化、迁移、转化知识而言至关重要。戏剧凭借其独特的交流、审美与教育功能，已逐渐演变为一种寓教于乐、富有成效的教学形式。在成都市天府第七中学，戏剧教育被巧妙融入十二年的基础教育全过程，“执仁戏剧”课程体系聚焦基础能力、跨学科教学、艺术素养、心理发展及社会发展等多个维度，涵盖基础性、拓展性、活动性三大阶段的必选课和选修课，旨在通过欣赏、表现、创造与融合的戏剧教育活动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激发其无限的生命潜能。

整校推进：让“美”立在学校中央。针对当前教育领域广泛存在的功利主义倾向，中央美术学院附属实验学校校长、中央美术学院研究员姜源认为，美育是让教育回归其应有节奏的良方。在他看来，重塑学校美育的进程中，对美的理解应涵盖物理空间与文化空间两个层面。美育的范畴不应仅限于音乐、戏剧、舞蹈、美术等传统艺术课程，而要植根于学校教育的不同方面，成为教育全过程中的价值追求。如体育教学中，注重运动的韵律美；数学教学中，注重数学逻辑美与符号结构美。姜源努力提升教师美学素养、实现美育元素的文化渗透、开发各学科美育资源、促进美育与德育的融合、开齐开满艺术课程、建立健全美育评价机制、延展社会资源美育空间，让美“立”于学校中央。

以美丈量生命，让教师走向审美自觉。浙江省温州市未来教育新样态研究中心副主任张延银带领苍南县第一实验小学的教师走向审美自觉。走向审美自觉的教师不仅是知识的传递者，更是生命的引路人，他们以“教天地人事，育生命自觉”为己任，对自然、真理、生命、时间和人性充满敬畏。在这所被师生称作“B612星球”的学校里，每个人都能沉浸于当下，以更加细腻的触觉感知世界，通过“心灵操练”拓展精神领域、塑造健全人格。除了系统化的课程，校园内的一草一木，皆成为心灵操练的促进者，直观展现着自然之美，激发着师生对美的直接体验与感悟。

重塑教育美学，美学视域下的全景式育人。上海市普陀区洵阳路小学校长朱乃楣认为，学校应赋予校园空间以诗意，融入浪漫与自由、建构与成长、分享与展示三大主题，营造充满生命活力的环境。在洵阳路小学，空间不是静态的存在，而是与儿童共鸣的生命体。学校建构起“WIDE”空间，创设广域课程，让“空间”转化为“土壤”，让学习在这里发生，与真实世界相连。学校追求美学视域下的全景式育人，从建筑到景观、从整体到细节，由内而外地散发出美感；每一天，空间在变化，人也在变化；空间在成长，人也在成长。在美的浸润中，师生的审美能力和理性精神相互交融、互促共生。

重构中学生活，让教育走向美学境界。江苏省南菁高级中学副校长马维林指出，审美活动在教育中的价值，不仅在于其本身的美育功能，更在于它能够成就生命的美好，为师生提供向上生长的不竭动力。教育美学不仅是一种理念，更是一种实践，课程教学实践应有审美转向，并在此基础上重构中学生活的未来想象。南菁高级中学凭借百年校史的文化底蕴，从科学探究、研学旅行、戏剧艺术等课程出发，以教学审美化为核心，重构教学流程，构建起“大美育”的课程体系，努力通过学校教育深化教学改革，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直面人工智能时代的挑战，一所学校的审美是教育最高级的表达之一。在鲜活的生活世界，教育要培养具有创造力、想象力的人，其根基不能缺少审美力。好的教育，是一趟“美的历程”。在认知美、追求美、创造美的唤醒过程中，美可以是教育的逻辑起点，也应成为教育的不懈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