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旋律共舞,一路生花一路歌
作者: 欧阳秀娟
“交响乐之父”海顿曾说:“当我坐在那架破旧古钢琴旁边的时候,我对最幸福的国王也不羡慕。”在北京大学,一门名为《浪漫主义时代的欧洲音乐》的课程这两年成为校园内的热门话题。该课程自开设以来,就以其独特的教学内容和深入浅出的教学方式,俘获众多学生的“芳心”,800多人拼手速抢课,占座的同学在教室门口排起长队,有人在社交平台感叹:“这是我一周的快乐源泉。”开课导师刘彦玲拥有怎样的魔法,将一门通选音乐课上成学生“心尖上的通选课”?
带“小白”领略古典音乐之美
在这门课上,即便你是对音乐一窍不通的音乐“小白”,也能与贝多芬、肖邦、柴可夫斯基对话,与《命运交响曲》等经典共鸣。谈到开课的初衷和契机,刘彦玲直言不讳:“这门课是已经离职的老师之前带的课,属于通选课,也是我2021年底入职北大后开设的第一门课程。”刘彦玲来自中国台湾,自六岁学琴起就一直在与西方古典音乐打交道,先后求学、任教于台湾大学音乐学研究所、斯坦福大学、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学院、苏州大学音乐学院等院校。因为专长是西方艺术音乐,刘彦玲与学院商议后决定保留并重新设计这门课程。
考量到这门课程具有断代史的性质,受众学生为非音乐专业的学生,但也久闻北大学生“求知若渴”,刘彦玲在课程内容的设计上以大量好听的曲目为“诱饵”,让学生在享受音乐的同时,深入了解作品的背景、风格,以及文学、绘画和哲学等相关知识。
为帮助学生了解19世纪欧洲的文化史,掌握不同作曲家的风格,并能在聆听音乐时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审美立场,刘彦玲在授课中引导学生从多个角度理解音乐作品。在满足学生音乐欣赏的感官需求之余,刘彦玲试图从传记、风格、文化以及美学层面围出一个庞大的知识体系,以期达成两个目标。
第一,了解一部作品的成形甚至音乐的发展不是作曲家们孤立完成的,而是深受当时社会文化的机制、审美判断的机制与师承关系影响。因此,在课堂中刘彦玲会着重讲述音乐与当时文学、绘画、哲学等的关系,希望学生通过这门课程的学习也能对19世纪欧洲的文化史有所了解。
第二,希望学生通过本课程能掌握不同作曲家的风格。刘彦玲常对学生说:“就像你看到一幅画,你想知道是什么时期的什么风格,甚至是哪位画家的技法,我们从大方向先把握好时代的风格(例如你不能混淆‘巴洛克’与浪漫的风格),再来就是掌握创作‘派别’的风格(例如你不能混淆19世纪意大利歌剧与德国歌剧的创作风格),甚至你还能区别同时代作曲家的风格(例如舒伯特与舒曼的艺术歌曲)。”
通过这门课程,非音乐专业的学生们得以跨越专业的壁垒,领略古典音乐的魅力。
巧解历史与音乐的交融
《浪漫主义时代的欧洲音乐》这一课程名称,因其浓厚的音乐史理论色彩,曾让人担心其授课效果。“音乐史确实可能给人一种曲高和寡的感觉,实际上凡是涉及历史的课都会有这方面的顾虑,但音乐史是让我感到幸运的一门课,因为我能将‘好听’的音乐呈现给学生们,让他们在上课时有一种享受的感觉,这是与其他课程最大的不同。”刘彦玲强调,“这绝对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优秀作曲家们的功劳,我只是借他们的能量与光环让学生享受课堂。当然,一堂课不能只是沉浸在美好的音乐中,知道‘为什么’也相当重要。”此时,好听的音乐变成了学习知识的最佳“副产品”。音乐本身是一种跨越界限的语言,通过欣赏“好听”的音乐,学生在课堂上感受到了音乐的魅力。
为了让学生在享受音乐的同时也能汲取知识,在实际教学中,刘彦玲采取了提问引导的独特方式来讲授教学内容,通过讲述作曲家和作品背后的故事,激发学生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在知识的介绍上,刘彦玲首先采取提问的方式来设计一个故事,“激发学生的好奇心是我的首要任务”。在介绍小提琴家帕格尼尼时,刘彦玲会提问:“你们知道鬼才小提琴家帕格尼尼为何被称为‘魔鬼’?当代人又是怎么描述他的?”这样的问题设计与引导,让学生们在了解音乐家的同时,也能对他们的生平和创作背景有更深入的了解。
在授课过程中,刘彦玲巧妙地将“施魅”与“袪魅”相结合。在“施魅”方面,刘彦玲通过赞美作曲家和作品的伟大性,让学生们感受音乐的魅力,知道有些作品的伟大性是不能被解释的。她会说:“瓦格纳怎么能写出这么复杂的声部,他的脑子为何能装下这么多交织缠绕的声响啊!”
与此同时,刘彦玲也会为学生“袪魅”,揭示作曲家生活中的一些“世俗”事件,让学生看到作曲家也是如你我一样的普通人。例如,她讲帕格尼尼经营赌场并输掉小提琴的事,指出帕格尼尼在懂得生财的同时,也有破产、负债的经历。
这种辩证的教学方式,让学生们更加全面地了解作曲家和作品,也让他们更加珍惜和欣赏音乐。刘彦玲表示:“‘袪魅’看似在讲八卦,但其实更想让学生们知道,作曲家生命中的‘世俗’事件是贯穿在他们那‘神圣’且绚丽的音乐生涯之中的,一部伟大作品的形成是来自一位有血有肉的生命但却将他的天赋发挥到极致的人。我们爱他们的音乐,爱他们的作品带给我们的悸动,但也与他们的凡心同频共振,甚至为他们人格上的缺陷所着迷。”
以“多轨制”呈现音乐教育多样态
尽管旨在吸引音乐“小白”并让他们感受古典音乐的独特魅力,但课程的内容和教学标准却并不简单轻松。刘彦玲想矫正某种思想的藩篱,打破“艺术类的课较为轻松”的刻板印象,在课堂环节、教学风格等方面进行了深入的改革和探索。
“轻松的是上课氛围,而不是上课内容。我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上课的氛围很沉闷,而内容却很轻松。”刘彦玲坦陈,即使是在通选课上,学生也需要付出努力才能学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在课堂上,刘彦玲喜欢与学生面对面地互动和交流。她通过提问、讨论和分享等方式,鼓励学生积极参与课堂活动。这种互动不仅活跃了课堂气氛,也让学生们更加深入地了解音乐作品的内涵和背景。
刘彦玲探索启发式教学和批判性思维的培养。她鼓励学生从不同的角度去思考音乐作品,提出自己的见解和观点,同时注重培养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和批判性思维,让他们在面对复杂的问题时能够有自己的判断和见解。
如何让来自不同院系、基础各异的同学都能在课堂上获得艺术滋养?刘彦玲采取了“多轨制”的授课方式。对于音乐“小白”,刘彦玲精心设计课程内容,让学生在课堂上欣赏大量优美动听的曲目,使其在享受音乐的同时,逐渐深入了解音乐的内涵和魅力。她观察到,北大学生中有相当一部分对西方古典音乐有一定的了解,甚至在音乐理论和演奏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针对已经有音乐基础的学生,刘彦玲偶尔会根据知识点的难度和深度,将知识点分等级讲解: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听讲就能懂的,小部分的内容较为艰涩,会明确说明是为有基础的学生而讲的。
这样的讲课方式,既满足了有基础学生的需求,使其可以有加深知识的机会;还有一种“修辞”作用,也就是让音乐“小白”们感受音乐知识的浩瀚。学生们见识到古典音乐的深度和广度,从而更加尊重和珍视音乐这门学科。但刘彦玲也指出,这种“多轨制”不该是常态,只能偶尔使用,以避免主次不分,甚至导致课程向过于专业的方向倾斜。
学生们亲切地称这门课程为“浪欧”:“‘浪欧’是我刚知道可以来北大读书的时候就决定选的一门课,我的期待特别高,但这门课还是好得超出了我的期待!”“这学期也在尝试着自发感性地理解音乐背后那个更广大的世界,更能感觉到音乐和文学之间的相互启发、相互促进。”他们不仅学会了如何聆听音乐,更学会了如何欣赏音乐,以及如何从中汲取灵感和力量。他们带着对音乐的热爱和对知识的渴望,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世界,看到更多不一样的风景。这无疑为他们的大学生活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也为未来的人生发展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