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伦理教育的功能主要在于“育人”
作者: 王前目前科技伦理教育已经在我国各高校和科研单位普遍展开,与科技伦理教育相关的教材、案例集、音像资料也越来越多。很多任课教师和教学团队积累了一定经验,取得了明显教学效果,应该说科技伦理教育如何“入脑”的问题基本解决。深化科技伦理教育下一步的目标,应该是研究科技伦理教育如何“入心”,即在传授科技伦理知识的基础上,培养学生的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真正影响学生实施道德行为。为此,有必要深入思考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准确把握科技伦理教育的功能和课程属性
科技伦理教育的功能主要在于“育人”而不仅仅是“授业”,所以科技伦理课程并非单纯的知识类课程,而是培育学生在科学、技术、工程活动中具备道德意识和道德实践能力的课程。对于知识类课程教学而言,只要讲清楚课程内容,概括好知识点,使学生通过反复练习能够在考试中给出标准答案,掌握标准技能,就实现了教学目标。如果把这一套模式移植到科技伦理教育中来,学生们当然也会按照教材要求给出如何解决科技伦理具体问题的标准答案,但未必在以后的科技工作实践中真正实施符合科技伦理要求的行为。他们或许在通过考试之后就逐渐忘掉了相关伦理准则,或许是遇到了当初教材中没有讲到的复杂伦理问题而不知所措,或许是缺乏依据学过的科技伦理知识辨别新的伦理风险的能力,甚至可能有些人从心里就不愿受科技伦理准则的束缚,觉得妨碍实验目标的自由选择。因此,科技伦理教育必须深入学生的内心深处,转变学生的心态和道德素养,才能够充分发挥科技伦理教育的实践有效性。
科技伦理教育“入心”的要求,要考虑到我国文化传统注重“用心”的思维特征,这就是知情意行相统一。科技伦理教育的“知”不是单纯的书本知识,而是要最终落实到行动中体现成效,才是“真知”。在“知”与“行”之间有两个环节,一是“情”,即科技道德情感,这不是普通的情绪和感情,而是具有道德属性的能够激发全身心情感反应的特定心态,表现为强烈的责任感、义务感、事业心、奉献精神、爱国情怀。二是“意”,即实施科技道德行动的坚定意向和对如何实施的深思熟虑。通过这两个环节,科技伦理意识才能真正转化为道德行为,才符合“知行合一”的根本要求,才算是真正“入心”。科技伦理教育要达到这种效果,培育学生知情意行相统一的能力,必须在教育过程中采取以往知识类课程没有采用过的特定方式方法,而这对于很多久已习惯知识类课程教学模式的科技伦理教师来说,是需要认真处理好的问题。
探索培养学生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的途径
养成学生的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是一个持久的、不断深化的过程,可能要伴随科技工作者和相关从业人员的一生,而学校里的科技伦理教育所起的作用只是使学生们了解并初步形成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为以后的发展打好基础。在学校里培养学生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需要创设必要的情境和氛围,使学生对科技实践活动中复杂的伦理问题有切身体验,对道德楷模的先进事迹产生强烈情感共鸣,掌握道德决策的实践智慧,能够在各种利益矛盾冲突中坚持伦理原则,遵循道德规范。国外一些高校在科技伦理课程上曾采取“角色扮演”“情景模拟”“现场体验”等模式,我国一些高校的科技伦理教学也有类似探索,取得了一定成效。问题在于这种情景体验往往时间很短,印象很难深刻。通过案例分析、观看视频资料、组织课堂讨论,都有助于培养学生的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但还有必要进一步深化,增强“入心”的成效。
在革命战争年代,能够触动广大指战员心灵的是激发阶级感情的强大思想动员、群体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以及在复杂环境中,不断提升自身修养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这方面的成功经验值得借鉴。如果能够通过创设复杂的问题情境,使学生体会到当今的工程技术实践和生产活动中蕴含着哪些重大伦理风险、关键岗位的工程技术人员承担着何种伦理责任、一旦出现重大事故将会有何种严重后果,而自己的良心将面临何种自责局面,就可能真正引发学生内心深处的变化。借助当代迅速发展的新媒体技术,特别是“虚拟现实”技术,充分利用现有的科技伦理典型案例视频音频资料,有希望创造出“沉浸式体验”的科技伦理教学环境和氛围,这样的教学模式值得深入探索。
养成学生的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需要从事科技伦理教育的人文学者和理工科教师双方通力协作,密切配合。要培养学生的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教师首先应该具备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而单靠人文学者或理工科教师难以达到这一要求。人文学者以往缺少科技开发和工程实践活动的亲身体验,需要理工科教师深入浅出地解释科技开发和工程实践的原理、过程、实地感受;而理工科教师以往缺少科技伦理和道德推理方面的知识背景,需要人文学者结合实际提供相应的思想资源和方法论支持。这两个方面的教师持续深入的思想交流,才可能孕育出共同的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共同发现科技和生产实践中涉及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的生动案例。
在科技伦理教学活动中,如果能够引进本身就具有强烈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的科技工作者现身说法,能够产生更为显著的示范效果。可以想象,当一位讲化工科技伦理的教师,深入事故现场参与处置危险化工产品之后,再来讲工程伦理;当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那些驰援武汉的医护人员结合亲身经历再来讲医学伦理;当青藏高原科考人员,在恶劣环境下一点一滴收集原始数据后,再来讲科研伦理和学术道德,肯定会形成强烈的感染力和震撼力,学生的道德情感会油然而生,道德决策能力也会随之增强。
建立合理的科技伦理教育成效评价机制
科技伦理教育成效评价应该从短期和长期两方面考虑。作为学校的一门课程,如果学生通过相应教学活动具备了基本的科技伦理知识、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就达到了教育目标。当然,评价科技伦理教育成效不能只看学生的考试成绩和平时作业成绩,还需要通过特定的考核方式,比如设置复杂的科技伦理问题情境,考核学生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考核学生运用所学知识分辨重大科技伦理风险的能力,考核学生在比较极端的复杂情况下的道德情感反应和道德决策能力。这就需要在考核方式上积极探索,摸索出一条适合我国科技发展和工程建设实际情况的新路子。可以考虑借鉴军事上和企业经营上“沙盘推演”的训练考核方式,尽可能通过“实战”了解学生科技伦理知识、道德情感和道德决策能力的真实变化,这样的教育评价成效才可能真正落到实处。
从长期角度看,评价科技伦理教育成效要看学生们毕业以后走上工作岗位,能否真正将科技伦理教育中的学习收获落实到实际工作中,普遍提高了我国科技工作者和相关从业人员的科技伦理修养和道德水准。这种评价可以通过一系列指标加以综合考量,如企业中科技人员个人或团队发现和化解重大科技伦理风险的典型事例、企业和科研单位长期保持优质安全无污染的记录、高校或科研单位研究团队长期传承的科学精神和严谨学风,等等。评价科技伦理教育成效应该同发现和树立科技伦理领域的道德楷模相结合,在培养广大科技工作者提高科技伦理素养方面发挥引领作用。
深化科技伦理教育是一项具有挑战性的工作,需要借鉴国内外科技伦理教育已有的成功经验,但更主要的是探索新的教育模式、教学手段和评价指标体系。现代人工智能技术为科技伦理教育“入心”提供了新的技术途径,而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入心”的认知模式和教育模式为实现这一目标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源。在这一新的时代背景下,通过积极的探索和广泛的思想交流,科技伦理教育“入心”的探索有希望取得丰硕的成果,不仅推动我国科技伦理教育水平的提高,也为国际科技伦理教育事业的发展贡献出中国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