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剧《促织》对中学语文教学的作用
作者: 薛珊珊薛珊珊,宁夏师范学院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研究生。
为推动江西文化艺术发展,江西省赣剧院精心编排了2018—2019年江西文化艺术基金资助项目赣剧弋阳腔《促织》,并于2020年7月首演。赣剧弋阳腔《促织》根据《聊斋志异》中的同名短篇小说《促织》改编而成。《促织》同时被收入中学语文课本,成为广大青少年在语文课堂中深入接触的作品。该剧的演员大多为青年演员,并且戏剧的开场创造性地以学生诵读语文课本中的课文《促织》的形式将观众带入剧中,过场也穿插了诵读课文的环节,拉近了戏曲与中学生的距离,因此可将赣剧弋阳腔《促织》与中学语文教学联系起来。赣剧弋阳腔《促织》走进校园,走进中学语文课堂,将对中学语文教学发挥良好作用。
一、领会作品内涵,拓展思维能力
统编本必修(下)语文课本第六单元的单元导语指出:“学习本单元,要注意知人论世,在人物与社会环境共生、互动的关系中认识人物性格的形成和发展,关注作品的社会批判性。”[1]《促织》是第六单元的一篇课文,学生在学习文章的过程中,应关注其社会批判性。在传统课堂教学中,教师可以通过引导学生品味成名因交不上促织被打得“两股间脓血流离”[2]、成名的儿子失手扑死促织吓得投井自杀等故事情节,体会成名一家因“宫中尚促织之戏,岁征民间”[3]而家破人亡的悲剧,从而体会作品批判封建官僚制度腐朽的思想性。赣剧弋阳腔《促织》不仅通过舞台上的表演更加生动形象地展示了这些故事情节,同时在第二场开头穿插了学生阅读讨论《促织》的场景。学生在阅读后发出感慨:“哎,一只蟋蟀,搭上一条人命。”“封建社会,就是这样。”“草菅人命,人不如虫啊!”还引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之进行对比,“还是咱们社会主义多好哇。”“人民当家作主人。”今日之美好生活与过去封建社会百姓苦难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更加突出地表现了封建官僚制度的腐朽,有助于引导学生更深入地体会作品所表现的批判封建官僚制度之腐朽的思想内涵。同时也让学生在对比中感受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从而体会今日美好生活的来之不易,树立当代青少年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坚定信念。此外,小说《促织》在表现捉促织的故事情节时,描写成名早出晚归地捉促织,“早出暮归,提竹筒铜丝笼,于败堵丛草处,探石发穴,靡计不施,迄无济。”[4]表现其捉促织的艰辛。赣剧《促织》则将这一情节展开:头发花白的老人拖着病体在搜寻促织,一边寻找,一边诉说着自己的无奈,“若无蟋蟀上缴,那就罚款,加税,刮了米缸底子也要缴纳口粮,真是天晓得,天晓得哟!”里正成名因交不上促织,被打了四十板子,身心都遭受了巨大的创伤,这样竟还“不算受委屈”,“那县太爷宣告:三日之后,再无蟋蟀上缴,杖责加倍!”而成名才九岁的儿子,也没能享受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因这促织,他“几天来随同乡亲捕虫,也是食不甘味,夜不安寝”。小小一只促织,竟使得村里男女老少都遭受了磨难,将成名一人找促织之艰辛扩展为上至老人下至儿童都为之困苦。赣剧《促织》将小说中的故事情节“直接以立体直观、诗意盎然的形象呈现于戏曲舞台,其带给读者和观众的冲击力显得更加强烈”。[5]通过这种比较式的分析阅读,学生不仅能深入地领会作品的思想内涵,还能学会从不同角度进行思考,有助于拓展思维能力。此外,还能够将语文融入生活,在语文学习的过程中发现生活,品味生活。
2017年版《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指出语文课程的课程性质是:“发展思辨能力,提升思维品质,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养高尚的审美情趣,积累丰厚的文化底蕴,理解文化多样性。”[6]将赣剧《促织》融入语文课堂,不仅能拓展学生的思维能力,还能够培育他们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养当代青少年的社会责任感。
二、感受语言魅力,提升写作能力
赣剧《促织》的构思布局、语言运用等方面也有巨大的创新,在欣赏戏剧的过程中,有助于提升学生的语言运用能力和创造能力。《促织》是一篇文言短篇小说,语言凝练,往往一两句话就能概括一个情节。而赣剧《促织》在改编的过程中,发挥了戏曲语言的特点——高度个性化。“编剧黄文锡先生是擅长古典剧作改编的剧作家,曾以改编《荆钗记》《还魂后记》而获得首届文华新剧目大奖、首届文华剧作奖和文华新剧目奖,此次改编这一家喻户晓的聊斋故事,凭借其深厚的创作改编功底和艺术匠心,成功地实现原小说故事立意的进一步升华和创新性转化。”[7]黄文锡关注了不同人物的身份、地位等特点,为人物量身打造了符合他们身份的个性化语言。如“市中游侠儿”沙三得了一只好虫,成名一家人希望沙三把蟋蟀给他们家拿去交差。面对成名、其子成小刚和成名的夫人张氏的苦苦哀求,沙三毫不心软,甚至坐地起价要二两银子,并表示“没有钱,免谈”,泼皮无赖的形象通过语言表现得淋漓尽致。又如成名受到驼背巫的指引,好不容易抓到一只蟋蟀,成小刚异常欣喜,“沙三也拿不了翘了!”成小刚手捧着装蟋蟀的罐子,对着虫儿说起了话:“你们这些调皮捣蛋的家伙,几难抓哟!这一回该老实了吧?从今以后,这瓦盆就是你的新家,我要带回家去,好好的喂养你,让你呀:吃,有蟹白栗黄;睡,有新泥草房;走嘛……嘿嘿,那你就休想离开这瓦盆了喔!……咦,怎么,你趴着不动了?你不开心了?嘘!嘘!哟,叫了,叫得多响亮啊!嘻!……走,回家了喔!”成小刚抱着瓦盆,乐得又蹦又跳。这俏皮的语言、欢快的动作,将孩童的天真可爱真实地展现在观众眼前。又如成名交不上促织,且遭遇了丧失独子之痛,万念俱灰下决心悬梁自尽。其妻张氏发现了急忙制止,“不!你不可如此,万不可如此呀!”“夫君你、你、你怎能撇下我一人,孤苦伶仃活在世上,我情愿与你一同而去!”通过她的语言,观众能感受到她作为母亲失去了孩子,又要面临失去丈夫的无助和绝望。无赖沙三唯利是图,为了钱财不顾乡里情谊,面对被打得“两股间脓血流离”的成名的苦苦哀求,没有丝毫同情心;成小刚抱着装有蟋蟀的瓦盆兴奋激动地又蹦又跳,还与促织说起了话,向它介绍自己为它准备好的住房和食物;张氏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又险些失去丈夫的悲伤、无助和绝望。这些都通过编剧黄文锡为剧中人物量身打造的语言生动地展现在观众面前,让他们通过看、通过听,品味人物独特的个性,感受人物的喜怒哀乐。
除了人物个性化的语言,黄文锡在剧本的构思上也是独具匠心。小说《促织》中成名献上了成小刚化身的促织,皇帝收到促织后龙心大悦,从抚军到县宰都受到了嘉奖,成名也因此被免除了徭役。后来成名“不数岁,田百顷,楼阁万椽,牛羊蹄礉各千计;一出门,裘马过世家焉。”[8]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只小小的促织,能够让人家破人亡,也能够让人乘肥马、衣轻裘,多么讽刺。黄文锡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新的创造,赣剧《促织》第六场,成名因献促织衣锦还乡,成为了成员外。成名宴请乡里,连县太爷谭四郎也前来庆贺。面对今日之成名,谭四郎的态度和从前完全不同。他奴颜屈膝,“不不不,叫我小老弟、小老弟,你是老哥子呀!”“你呀,就是大家的衣食父母呢!”这语气、这神态,与先前催缴促织以及打成名板子时的傲慢和高高在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突出表现了他的谄媚无耻、欺善怕恶。成名与乡亲们欢聚一堂,场面极其热闹。成名喝醉后梦见自己子孙满堂,儿子们都戴着乌纱,成为了达官贵人,还有众多孙儿环绕膝下,自己享受着天伦之乐。然而梦醒后,只剩满屋子堆积的酒坛和桌案上的残羹冷炙,自己也是孤单一人坐在椅子上。运用虚实结合的手法,更衬托出功名利禄的虚妄以及成名对儿子的思念。
将赣剧《促织》融入语文课堂,不仅能够让学生感受语言的魅力,还可以引导学生领会人物语言的作用,感受作品构思的精巧,教师可以引导学生将其运用到写作当中,帮助学生领会作品的构思和谋篇布局的灵动技法,提升语言构造能力和语言运用能力。
三、传承传统文化,树立文化自信
赣剧《促织》表现了多种传统文化,将其融入语文课堂,能够让学生感受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培养学生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兴趣,有利于当代青少年传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
赣剧《促织》体现了弋阳腔的文化特征。帮腔是弋阳腔的一大特色,“弋阳腔最显著的‘外观’特征是‘一唱数和’‘金鼓喧阗’,即有后场的‘帮’与前台角色的‘唱’相应和,同时伴奏不用管弦乐而突出使用打击乐。”[9]弋阳腔的帮腔非常丰富,“纵观江西弋阳腔今存的200余支曲牌,几乎每首必帮,且帮腔部分在曲牌结构中所占比重很大,是弋阳腔音乐最具有代表性的核心内容。”[10]赣剧《促织》充分展示了弋阳腔帮腔丰富的特点,如第一场【一封书】唱词“常言道马善好骑”最后一个字“骑”帮唱;“官府派充里正役”最后三个字“里正役”帮唱。弋阳腔除帮腔外,还有滚唱、流板体系等音乐特色。除了音乐旋律方面的特色,弋阳腔还使用方言,增加其地域特色。明顾起元《客座赘语》记载:“南都万历以前,公侯与缙绅及富家,凡有宴会,小集多用散乐,或三四人,或多人,唱大套北曲……大会则用南戏,其始止二腔,一为弋阳,一为海盐。弋阳则错用乡语,四方士客喜阅之;海盐多官语,两京人用之。”[11]虽是说南戏,但也可看出弋阳腔使用方言古已有之。弋阳腔自形成以来,“主要是搬演为群众喜闻乐见的历史故事和神话传说。”[12]因此,使用方言有利于贴近观众,有利于在群众当中流传。赣剧《促织》也使用了地方方言。成名献上的其貌不扬的虫与沙三献的“蟹壳青”相斗,将“蟹壳青”咬死了。衙役汇报给谭四郎,谭四郎非常震惊,脱口而出:“话犀利呀!”这句话就是南昌地区的方言,意思是“说什么”。第六场成名因献虫受到皇帝的封赏,设酒席宴请宾客。谭四郎也前来祝贺,成名提及自己亡故的儿子,谭四郎劝慰道:“唉!这都是各人的八字哟!好在你嫂夫人还算年轻,往后,你崭劲点,笃定是家大财多,子孙一大窝!来,想开想开,一醉解千愁!”“崭劲”就是南昌方言,意思是“努力”。还有“上面那些老鞭子,就做定了不倒翁么?”“我两只脚都是绵的!”“我拎起来就是一搭!”都是南昌地区的俗语。人物的宾白使用方言,并加入地方俚语俗语,增强了趣味性,也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
除了表现弋阳腔的特色,赣剧《促织》在表演中还融入了五毒戏的表演功法。“五毒”含义广泛,其中一种指五种毒虫,“一般多以蝎子、蛇、蜈蚣、壁虎、蟾蜍为五毒。”[13]清顾禄《清嘉录·五月·五毒符》记载:“尼庵剪五色采笺,状蟾蜍、蜥蜴、蜘蛛、蛇、蚿之形,分贻檀越,贴门楣寝次,能魇毒虫,谓之‘五毒符’。又引蔡铁翁《吴歈》注云:‘五毒,蟾蜍、蜥蜴、蜘蛛、蛇、蚿也。’及吴曼云《江乡词》小序:‘杭俗,午日,扇上画蛇、虎之属,数必以五,小儿用之。’”[14]“五毒”的这一含义,正与昆剧五毒戏有关。关于五毒戏的含义,有两种说法,“一说以角色的特殊表演动作及形象摹拟五种毒性动物而得名:《雁翎甲·盗甲》中的时迁摹拟壁虎形,《连环记·问探》中的探子摹拟蜈蚣形,《下山》中的本无摹拟蛤蟆形,《金锁记·羊肚》中的张母摹拟游蛇形,《义侠记·游街》中的武大郎摹拟蜘蛛形。另一种说法则指本行当中具有相当难度的折子戏剧目,如一种说法就将《东窗事犯·扫秦》《雁翎甲·盗甲》《连环记·问探》《孽海记·下山》《寻亲记·茶访》(茶博士)五个折子戏称为昆丑五毒戏,因为这五折戏在表演方面有很大难度,所以称‘五毒’。”[15]其中《孽海记·下山》原为弋阳腔,因此赣剧《促织》融入五毒戏的表演功法,也是有例可循。赣剧《促织》第四场,谭四郎走矮子步,蜷缩身子,演员的表演,摹拟蟾蜍形。沙三向谭四郎叩头道谢,一条腿向后翘起,另一条腿单膝跪地,向下叩头,形似蝎子,演员的脸上也画着一只白色的蝎子。五毒戏可说是丑角行当的特色表演,展示了丑角行当的技艺。“五毒戏又不过是骨子戏具体到小丑行当的具体显现而已,并最终演化为代指行当技艺中的尖端。”[16]赣剧《促织》融入五毒戏的表演功法,既是为了展现丑角行当的特色技艺,也是与剧情相适应、体现人物情绪,并使整部戏剧各行当之间相互协调,增强戏剧的表现力。
赣剧《促织》向观众展示了中国戏曲四大声腔之一的弋阳腔的艺术魅力,剧中融合的五毒戏也让观众感受到中国古代人民的智慧。然而黄文锡不是完全复归传统,而是基于传统,立足当下,既继承了传统文化,又将现代音乐、舞蹈融入剧中,实现了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完美融合。赣剧《促织》“既有比较浓郁的赣剧弋阳腔传统音乐风格,又有现代戏曲音乐的新色彩与韵味”。[17]赣剧《促织》还融入了新疆舞及街舞元素,使戏剧充满现代性。赣剧《促织》第五场,因成名进贡的促织“小精灵不但杀遍天下无敌手,还能能歌善舞”,皇帝非常喜悦。西宫娘娘建议“让三宫六院听乐观舞,大开眼界”,成小刚(促织形态)出场伴随音乐起舞,其舞蹈动作就包含街舞的动作。紧接着音乐转换,西宫娘娘与众嫔妃上场跳舞。西宫娘娘所跳舞蹈有“移颈”的动作,乃是新疆舞“赛乃姆”舞蹈的特色动作之一。赣剧《促织》融入街舞和新疆舞元素,使其富有现代意蕴。且街舞广受青少年喜爱,更能吸引年轻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