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圆圈
作者: 李童舒
儿时,我坚定地认为,世间美好的事物都是由圆圈组成的。小朋友会在呼啦圈里欢笑,小羊羔会在圆圆的篱笆墙里酣睡。那时为了证实这套说辞的合理性,我又找了许多圆圈来证明。看,年轮是一圈又一圈的。
有一天,我想时间应该也是一个圆圈,像一根丝带,一端系上另一端。我曾无比自信地逢人就讲这个理论,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骄傲。但是随着年龄增长,我早就扔掉了儿时的那套可笑的理论。每当有人提及、打趣,我也权当“黑历史”看待。
但是当我整理房间,找到一本落满灰尘的褐色笔记本时,我的心像一池春水缓缓泛起涟漪。我想,时间说不定真是一个圆圈。
在小学时,班里的女生爱写小说。当我犹豫要不要写时,外公把他的笔记本交给了我,并说他很期待我写的故事。我便自信地去创作了。
我写了一个女孩们去探险的故事,故事里有神秘的山洞,有奇怪的村庄。她们破解了一个又一个事件背后的真相,收获的朋友也越来越多。
故事里的人物大多有原型,且都是同班好友。在我落笔之前,好友们悉心嘱咐:“把我写好点儿啊。”“请把我写成武艺高超的女子!”在我落笔之后,好友们热烈讨论:“不如这里再增加一点细节?”“什么时候写到我出场啊!”
在印象里,我把故事写得好长好长,长到那些女孩们的探险都要结束了。可是当我一页一页翻着那略有些潮湿的纸张,一页一页看着当时鼓鼓胖胖的字迹,才恍然发现,我只写了寥寥数页,后面的故事也因为朋友们去了不同的中学便不了了之。
我想或许是我梦见了很多次女孩们探险的故事,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吧。
现在来看,女孩们探险的故事多少有些幼稚,也不乏错别字和语病。想到我当时竟然还王婆卖瓜般念给妈妈听,心里便感到羞愧万分。
“我这是多么自恋啊。”我苦笑道。
但是,小学时的我敢于下笔去创作、去构建属于自己的故事,并且有分享给他人的勇气,我想这就比现在的我强大许多。
长大的我曾有过一段文字低潮期,觉得自己的文字是一锅煮坏了的花椰菜,无端苦涩了舌头。具体表现为,我很难下笔,下笔前有万般推辞,“等我有了知识储备再动笔”“等我有了阅历和经验再动笔”“等我读完这些书籍再动笔”。但实际上,等看过更多的作品后,我反而更加钦慕他人的文笔,从而产生“我在写什么鬼东西”的苦涩情绪。
尽管是能写出来的,发表在网络上的故事,它们也都带着一层淡淡的忧伤。既想让人看见,又怕让人耻笑,我索性把它们删了干净。
但是随着我翻动日记本,纸张好像金色的麦浪,我也好像一瞬间理解了什么。写作的初衷难道不是快乐吗?让我们去大胆表达自己的想法,去尽情抒写一个又一个天马行空的故事吧!去用眼睛看,用舌头尝,用身体体会,用笔记录满腔充沛的、道不尽的感情吧!
所以,我不再犹豫了,就是现在!尽管写出来的文字糟糕透了,但那也是自己的感悟,是属于自己的珍宝。
我不由自主地提起笔,在有些皱巴巴的纸上,续写当时未完结的故事。虽然字迹不一样,思想不一样,但是和当时的心情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我好像从未那么开心地创作过。
我好像隔着时空在与儿时的我拥抱。我对她说,你写得很好,而她会给予我一个甜甜的微笑,说谢谢你帮我写完这个故事。
之后,我也找到许多儿时的宝物,除了未完成的小说,还找到项链、贴画及一支口琴。当我的唇轻轻碰上口琴,当我现在学会吹一支简单的曲子时,我想,时间一定是一个圆圈,在某一个瞬间、某一个地点,总有些美好会不期而遇。
儿时的我朝现在的我递来热情的火焰、新的怀念。现在的我替儿时的我做了许多当时未完成的事情。现在的我看见这些宝物会高兴,儿时的我如果看到现在我所做的事情,肯定也会很开心吧。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彼此成就,在时间的圆圈里不断地遇见,不断地完成一个又一个梦。
我想,这就是时间的魅力吧。
我想,时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