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拈花,右手拾稻
作者: 张萍南窗前,凭空长出一株合欢。夏天的风一吹,小花树摇晃起来,偶有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构成一幅清丽的风景画。说到合欢,我总是想起家乡稻浪扬风的场景。
那时候在乡下,家里没有一块地是用来种花的,附近有一片巨大的稻场,麦子、花生、玉米晒得满满的。男人开着拖拉机的声音响个不停,女人在厨房忙得打转。夏忙之际,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太阳越晒,越要紧赶着把活干完。
月滚着月,年滚着年,麦子割了一茬又一茬,父亲母亲的腰弯了又弯,终于把我送进城市读书。每次出门远行时,路途给我的感觉总是神秘的,更是令人向往的。在北方干燥的天气里,我常常在风中抓起一把草籽,激起一场盛大的飘扬,草籽再落下,最后归于沉寂。我的少年时光大抵如此。
正如梁遇春先生曾在《途中》所抒:“在未到目的地以前,我们的方寸是悠然的,不专注于一物,却是无所不留神的……”同样,放下执念,忘记背负的种种,换种方式自省,顿悟才能发生。
两根登山杖,一个登山包,我踏过原野,跨过雪山,遇林穿林,遇水涉水,海风呼唤,日照金山,四季朝圣,一声惊鸿,一场奇迹。我欲抬手摘星辰,观照凡尘俗世心,顺遂,胜意。
滚烫的理想拂过山岗,形成磅礴之势,吹过心头的原野。在开始写作的那段时间里,我的身体好像突然抽出了嫩芽,长出了花苞,长出了枝枝蔓蔓的乡愁,然后它们冲破现实的桎梏,晒到了太阳,淋到了甘露,在无声的时候也会隐隐散发出芬芳。
读到泰戈尔《园丁集》中的那句“他来了,右手执剑,左手拈花”,我心有所动。我不知道是倾心于初读时恰好照射到身上的太阳光线,或者是在微积分课堂上听到的钢琴曲,还是惊艳于那充满生命活力的18岁,但我总是能联想到童年的那片稻场,那片供养过我的稻场。生命的幽香离不开诗意的花园,更离不开无声的稻粱。
以前我不懂,为什么艺术家总是能从未发生的一事一物中得到感念,一个小小的生命体也能引发无数激扬的文字。现在我懂得了,生命本身就是一首宏大的赞歌,再加上大自然无穷无尽的造物艺术,将时光存放到艺术和生活中的人,总是能唤醒内心深处那个简单的、纯粹的自我。
随着年岁渐长,我越来越喜欢花儿。窗台放着月季,书房摆着吊兰,阳台养着栀子,花坛里的绣球一团和气,簇簇拥拥。在读书的时候,我静坐在茶室里,汉铎壶,汝窑盏,茶香袅袅,蔷薇含笑,好不自在。一株株植物素朴地长在泥土里,把无声寂然的日子装点得朝气蓬勃。我也在忙碌的生活中感受到些许诗意。
为稻粱谋,为诗花赏。一切都在有序进行着。
歌德在《少年维特的烦恼》中写道:“唯有自然是无穷丰富的,唯有自然才能造就伟大的艺术家。”有时候,认真生活和亲近艺术,都是生命中值得论证的课题。
左手拈花,右手拾稻,成为我让生命散发幽香的通途。在南方的夏天,人们经常可以见到卖白色花的老人。皎洁的茉莉花串戴在手腕上,一路走一路香,淡淡袅袅,一枝一叶慢慢滑入浓浓夜色,让灰暗的天空变得馥郁起来。
我还是会路过那片稻场,不忘拈一朵诗意的花。
(作者系中北大学包装工程专业2019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