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男孩

个案概况

小宇今年8岁，体格比同龄人瘦小，是独生子，父母离异后，与爷爷奶奶同住。奶奶会限制小宇的一些行为，爸爸则充当教育者的角色。如果奶奶反映小宇有表现不好的情况，爸爸会用打骂的方式教育小宇，因此，小宇在家里表现相对乖巧。进入小学后，小宇难以适应学校的生活，经常会情绪失控，与同学发生冲突；没有安全意识，会用剪刀、螺丝刀等危险物品威胁同学，攻击他人。此外，小宇上课经常走神，注意力不集中，会去翻动其他同学的东西，班主任及科任老师反映小宇很难管教。

班主任向小宇的爸爸反映了小宇在学校的行为问题后，小宇爸爸认为好言相劝对小宇来说作用并不大，回家后又是一顿打骂。教训之后，一两天内小宇在学校的表现会变好，但时间不长，小宇的攻击行为会变本加厉。如此反复，爸爸也不知该如何管教孩子，不再积极配合老师。班主任和小宇爸爸沟通无果后，转而求助心理老师。

问题分析

小宇行为问题的成因可能如下。

家庭系统失衡：小宇的父母离异较早，小宇的依恋需求没有被合理满足，依恋关系发展失调，内心缺乏安全感，投射至其他成人（学校老师）和同伴的依恋关系也不稳定，存在多方人际冲突。

家庭教养方式不当：奶奶溺爱小宇，几乎包办一切，小宇在生活中缺少相应的锻炼。同时，奶奶在家中会严格限制小宇娱乐玩耍的时间。小宇很少和同伴玩耍，因而缺乏适当的社交技能。爸爸较少参与小宇的学习和生活，缺乏正确的教育方法，秉持着暴力解决一切的理念。潜移默化中小宇也将暴力（攻击、威胁他人）作为应对人际冲突的方法，缺乏正确的是非观。

自制力较差：奶奶生活中替代包办过多，导致小宇缺乏相应的自理能力，且自制力薄弱。此外，家中的约束限制过多，环境较为压抑，致使小宇在学校“触底反弹”。

辅导目标制订和辅导方案选择

辅导目标制订：根据小宇行为问题的可能成因，我制订了如下辅导目标。

①帮助小宇释放内心的负面情绪，学会表达自己的情绪感受。

②引导小宇建立安全意识，了解正确的人际交往方式。

③家校协作，向小宇的家庭提供正确的教育建议，进而帮助小宇建立自我价值感，增强自信心，提升自控能力。

辅导方案选择：根据小宇的年龄和身心特点，我选择了沙盘游戏。沙盘游戏的特点是：指导教师在咨询辅导中建立“自由、安全、受保护”的环境，来访者运用沙子、水和沙具创造意象，在制作沙盘的过程中充分表现自己内心的世界，从而对其进行治愈。

辅导过程

第一次辅导

小宇由班主任带入心理辅导室，一开始较为拘谨。我邀请小宇坐到沙发上，小宇弯腰坐着，双唇紧闭。班主任离去后，我引导小宇放松，并表示他可以随意走走，看看周围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小宇走近沙盘摆弄沙子，我顺势引导他制作沙盘。

制作沙盘过程中，小宇与我偶有眼神对视。小宇一边挑选沙具（多为火车、汽车），一边在我的引导下进行互动，期间将沙子反复倒进沙盘内。我以其兴趣为切入点构建关系，小宇自我暴露逐渐增多。我了解到，小宇奶奶在他回家后就会把他关在房间里写作业，一般是3个小时。同住的姐姐学习好，什么都好，但是她没时间教小宇，也不跟他玩。小宇喜欢小动物，但是奶奶不让养，说是有病毒，但他是真的喜欢，非常想养小动物。

小宇自述沙盘故事：这是沙滩，我在上课，看书的和尚是老师。上方的小房子是我的家，我（房子旁戴着帽子的小矮人）累了出来休息一下。房子的旁边是拖沙车，现在不需要拖沙了。中间的两辆车是用来游玩的观光车，车子旁边的人在工作。我看着他们，觉得他们很辛苦，送花给他们。我（提灯小矮人）在这里晃悠。我（左下角的小矮人）也在工作。坦克是准备打仗的，现在没打。这里是游乐设施（左上角的假山），围起来是因为还有动物在里面，怕它们跑了。我在小艇上观看美景，这里有一个停小艇的地方。

小宇的沙盘总体较空旷，心理能量闲置。结合制作过程和沙盘故事内容来看，一方面，小宇频繁地更换场景，内在相对不稳定，自我同一性较差，反映出其内心安全感不足，生活中遇到困难没有足够的信心去面对。另一方面，故事内容丰富，说明小宇思维活跃；沙盘中场景太多，说明小宇目标不清晰，注意力容易分散。

第一次沙盘辅导结束后，我和小宇的爸爸、奶奶进行了沟通，建议爸爸和奶奶调整对孩子的教育方式，让小宇的爸爸多倾听和陪伴小宇，给予他情感支持以及足够的安全感。

第二次辅导

班主任将小宇带到心理辅导室，小宇主动向我问好，表情较为放松。班主任离去后，小宇主动要求玩沙盘。我以沙盘故事为切入点进行互动，一开始小宇表示沙盘还没做好，背向我找沙具。待小宇与我的眼神对视后，我再次询问沙盘内的故事。小宇用手指着沙盘一一向我介绍，随着讲述时间增加，小宇的表达更加流畅，露出了笑容。沙盘完成后，我邀请小宇一起收拾沙具。小宇的动作迅速，我肯定其速度快、做事专心和细心的优点。本次沙盘辅导，小宇的配合度较高。

小宇自述沙盘故事：这是沙子岛，这个车子是无人驾驶车，在观察有没有人上车，人在其他地方还没有过来。这个房子是休息的地方，旁边还有小亭子，也是休息的地方。旁边有个小鱼塘，鱼沉到底下去了。

小宇本次的沙盘整体来看比较空旷，摆放沙具的目标不清晰，动沙痕迹较多，说明孩子有许多心理能量闲置着，无法释放。结合故事来看，沙盘中休闲的地方比较多，说明小宇对于需要付诸努力的事兴趣不够，可能在类似事件上有过失败，导致小宇信心不足。同时，沙盘中没有人物，说明小宇和他人的链接不多，需要关注小宇与家人的关系，以及他的同伴交往能力。

第二次沙盘辅导结束后，我先和小宇的班主任进行沟通，建议班主任多关注小宇在校的人际互动情况，引导班级学生与小宇建立良好人际关系；此外，也要多留意小宇的学业，及时进行积极正面的鼓励和引导。之后，我再次与小宇的爸爸和奶奶进行沟通，建议家人多了解小宇的真实需求，并用积极、正向的情感回应孩子。

第三次辅导

小宇自行来到心理辅导室，主动向我问好。他的情绪状态不错，活力较高，很快投入到沙盘制作中，制作过程中很专注，会认真寻找自己想要的沙具，有疑问时会主动询问我。谈及与同学之间的相处时，小宇有所回避。小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本次制作沙盘的时间较长。

小宇自述沙盘故事：这是一个海岛，岛上有一个像公园一样的地方，里面有一个运行的火车，还有一棵树，一辆普通的车。这个小房子是卖火车票的地方，旁边有一个水塘。栅栏是护栏，是防止人、汽车和火车掉下水的。火车的作用就是带着人来参观这里。这些痕迹都是轨道。最后火车会回到原地，人是不能在轨道上走的。

结合故事内容分析，小宇在生活中受到较多管控，有一定的规则意识。孩子的动力正在启动，但是没有具体目标。小宇的内在能量需要家长、老师进行合理的调度，增加小宇独立做事的机会让其有成功体验，提升自我效能感。植物沙具的加入，使得沙盘中的生命活力较前几次有所提升。

第三次沙盘辅导结束后，小宇的班主任来心理辅导室接小宇，并向我反映，小宇这段时间与同学的冲突少了，在课堂上也能坐住了。虽然小宇依旧没有办法长时间保持注意力，但是已经不会在课堂上捣乱了。我也与小宇的爸爸和奶奶再次进行了反馈。

第四次辅导

小宇自行来到心理辅导室，主动向我问好，并询问是否可以开始制作沙盘。沙盘制作过程中，小宇的情绪高昂，反复拨动沙具。沙盘制作完后，小宇主动和我分享沙盘故事。开始时，小宇的声音较小，语言不够流畅，眼神不敢与我对视。在我鼓励他后，小宇的声音较开始更响亮，语言表达更清晰。在肯定沙盘故事并表扬小宇的良好行为后，小宇的情绪活力较开始有所提升，肢体也自然舒展开了。

小宇自述沙盘故事：这是一个桃花源，是一个旅游胜地，专供人们休闲娱乐，有火车站、厕所、图书馆、加油站、卖水果的摊位，非常方便。这是轨道，用来跑火车的，方便人们坐在火车上参观。中间是果园，人饿了可以摘果子吃。这里（右下角）是兔子一家，兔宝宝和爸爸妈妈生活在这里，饿了可以吃胡萝卜。笼子里是小刺猬（右上角），旁边的茶壶是小刺猬喝水用的。这里（左上角）是动物园，长颈鹿一家在吃苹果。旁边的警示标识是防止人跑到铁轨上被撞。

本次沙盘呈现了游玩场景，相较于以往的状态更为开心快乐。植物沙具比前三次用得多，让人感受到孩子在释放内在能量和恢复生机。两处家庭场景的展现，表明孩子对家庭关怀的渴望，生活中可能感到被忽视，需要弥补内心的情感需求，提升其安全感。本次沙盘故事较之前更有逻辑、更有秩序，老师和父母应趁热打铁加强引导。

第四次沙盘辅导结束后，我与小宇的爸爸和奶奶进行沟通，建议家长多带小宇参加一些能够增进亲子关系的活动，这样短时间可以满足小宇的内心情感需求。

通过这几次沙盘辅导，我明显感到小宇逐渐打开了心扉，情绪状态、在校表现、自信心等方面都有所提高。小宇的家里人也在逐渐调整与小宇的互动方式。至此，辅导目标基本达成。

辅导反思

小学生的理解、表达和认知能力有限，心理咨询中的一些辅导技术难以在他们身上发挥作用。沙盘游戏让来访者借助沙具进行自我表达，进行创造性、自发性的游戏活动，使无意识得以呈现，这种非语言的心理辅导过程更适合小学生。本次辅导中，我联合家校共同协作，不仅帮助学生释放了内心的负面情绪，增强了学生的自我效能感，还及时纠正了来访者家庭不当的教养方式，并给予正确教养建议。（文中学生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