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时代德育评价的本真回归与时代转向

作者: 李郅婷 安宝珍

摘要 智能时代,智能技术与道德教育日渐融合催生德育新生态,为德育评价带来新的契机与挑战。本体价值是任何活动之“根”与“基”,是智能时代德育评价变革的根本原点与最终皈依。以德育评价本体价值为轴心透视智能时代德育评价在目的、内容、主体、方法等方面面临的挑战与现实困境,有助于明晰智能技术为德育评价回归原点正向赋能之思路,指引智能时代德育评价发展方向。智能时代,应以智能技术为依托,转变德育评价理念,追求育德本体目标;健全德育评价内容,关照人之全面发展;建立多维评价体系,联动多元评价主体;构建多元评价方法,形成多元诊断机制;从多角度、多方面实现德育评价本体价值的原点回归与时代变革。

关键词 智能时代;德育;教育评价;德育评价

引用格式 李郅婷,安宝珍.智能时代德育评价的本真回归与时代转向[J].教学与管理,2024(10):67-71.

教育评价是学校教育的指挥棒。德育作为五育之首以及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重要途径,其评价是教育评价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促进学生品德增值性发展、实现学校人才培养目标,引领整个教育体系更新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回看传统德育评价,并未始终以其本体价值即促进学生品德发展作为评价工作开展的“生发点”与“扎根处”,而在工具主义、科学主义影响下,渐趋偏离原点走向异化,陷入“唯考试”“唯数据”“唯教师”之误区。日前,大数据、人工智能等颠覆性技术与教育深度融合,为德育评价体系建构带来新的契机与挑战。因此,在人工智能背景之下,明晰德育评价本体价值、研究德育评价偏离本体价值而造成的现实困境、构建人工智能助力德育评价回归本体之思路、探索智能时代德育评价变革与转向路径,对于德育评价摆脱原始科学测量路径依赖,提高学校德育实效性,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具有极大的现实意义。

一、明晰德育评价本体价值

“本体价值作为一切价值的存在基础与最终依据,是判断其它一切具体价值之合理性的最高准则与标准”[1],以客体的“应然存在”为最终目的追求而为“事实世界”提供理想与价值目标。本体价值的建构以人的需要及人的发展为原发点与终极指向,人本身即为价值的本体、根本与目的。马克思提出“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2]“人是人的最高本质”[3]这两个终极命题,并以此将每个人的全面发展作为价值目标与追求,正是循此逻辑。德育评价是学校德育的基本环节与重要组成,其本体价值内蕴于德育本质属性之中。关于德育本质的探讨是我国学者讨论的焦点。鲁洁先生指出,德育的本质属性即超越性,道德教育的根本指向是促进人可能的生成与发展,使人做成一个人[4]。班华教授秉持以人为本理念,提出现代德育的本质属性为“主体—发展性”,道德教育要着眼于人及人的德性发展[5]。檀传宝教授以道德在生活中的存在问题为讨论基点,将道德教育的本质概括为“对于人的生活意义的求索和生存质量的提升”[6]。三位学者关于德育本质的阐述存在着一定共性,皆以人及人的发展和提升为德育本质属性的基点。从此意义出发可知,德育及德育评价的本体价值即为促进人及人的品德整全性发展。

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变化,德育或德育评价的全部活动都必须围绕“人之为人”这一根本价值来开展,以学生身为人应然获得的整全发展为终极关怀与目的,促进学生德性的发展与道德生活的养成。德育评价本体价值即促进学生德性发展的存在有其必要性,一旦偏离,将会造成德育评价失却本真,实然效果大打折扣。本体价值是德育评价开展的基础与标准,能够有效克服德育评价的合理性危机[7]。如若德育评价本体价值承诺不明确,将导致多元、混乱价值观念渗透并影响德育评价全过程;如若德育评价受错误价值承诺指导,将导致德育评价丧失客观评价基准,造成评价失范。本体价值是德育评价开展的目标与方向,能够有效防止德育评价航向迷失。以学生及学生道德的发展为根本指向与终极追求,给予德育目标、德育内容、德育方法以明确导向:德育评价目标是育整全人、育内在德,而不是育片面人育外在分;德育评价内容体系要以人的特性及人的品德发展的整全性为基点进行建构,而不是以片面道德认知代替德育评价全部内容标准;德育评价方法应根据学生身为人的精神性、内在性、情感性进行适切性的选择,而不是将人客体化为物,以数据指标去量度人之德性。

二、智能时代德育评价本体价值的偏离

德育评价即评价者依据一定的德育目标及评价标准,运用科学的方法,遵循正确的途径,多方面地收集事实材料,对德育工作及其效果做出价值判断的过程[8]。智能时代,以大数据、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智能技术全面渗透于人类社会生活,给作为德育评价本体价值的学生及其道德发展带来了一定挑战,加剧了学校道德教育及其评价的复杂性,致使固守老旧、僵化评价方式的传统德育评价深陷困境。

1.德育评价目的:管理控制为主,育德促发为辅

德育评价目的是检验学校德育效果的方向标,主导德育评价全过程,明确德育评价目的是学校德育评价工作开展的首要问题。教育的原点是人,促进人的发展始终是一切教育活动的应然与实然指向。然而传统德育评价在功利主义、工具主义影响之下,其目的从培育与促进学生品德发展渐趋异化为对学生进行控制与管理。具体表现为德育目的被细化成若干标准并赋予分数,教师作为主要评价主体,通过外在标准的实现与否给学生品德打分,并贴上终结性标签作为考核、评估、奖惩的依据,最终实现对学生道德认知与行为的管理与控制。智能时代,学生道德生活场域拓宽,道德发展呈现新特点。道德认知上,身处于数字、信息、网络联通而成的全息社会中的学生接受着来自不同地域的道德文化、价值观念,使其本就微弱的道德更趋虚无化。道德情感上,智能时代信息被不加甄别地快速传播,学生情感被自媒体上的文字所遮蔽,陷入道德怀疑与冷漠,影响道德判断与道德行为选择。因此,智能时代对学校道德教育以及学生的道德发展提出更高要求,如若仅固守以管理与控制为目的的德育评价,仅以外在标准如品德考试成绩作为控制学生道德行为的枷锁,而忽视学生道德认知、情感、态度、意识等方面的真实发展水平,将挫伤学生自主发展、自我教育的积极性,完全背离道德教育运行规律而无法促进德育实然效果的发挥。

2.德育评价内容:标准片面刻板,漠视学生特性

现代德育评价受科学主义、实证主义影响,以“效率”“公平”为终极追求,忽略学生本身生命整全性、品德发展完整性,在内容指标体系方面陷入片面化、刻板化误区。经对国内各学段德育评价情况调查发现,德育评价在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均以考试为主,部分学段会辅以日常行为的考察作为品德评定辅助手段[9]。亚里士多德指出:“知”对德性来说没有那么要紧,重要的是促使个体选择合乎德性行为的道德情感、意志与长期稳定的道德实践下的状态[10]。而考试仅能对学生的道德认知进行暂时测量,割裂了构成学生完整德性的道德认知、情感、意志、行为等要素,忽略了学生身为人的道德生命与品德发展的整全性。另外,现代德育通常以同一标准衡量所有学校,以同一标准衡量一所学校内不同学段学生,致使学生个体品德发展被“一视同仁”标准化,严重背离德育评价本体价值。智能时代,智能技术在德育评价的应用中存在缺位与固化现象,加剧了德育评价内容对本体价值的偏离。首先,智能技术日益与教育所融合,给构成学生品德结构的诸要素发展带来极大挑战,道德认知、道德情感、道德行为的形成与发展在智能时代外来文化的强烈冲击下更为复杂,而大部分学校对学生的德育评价仅关注可测量的外显性的道德认知与行为,并未利用智能技术挖掘学生道德生命中的情感、信念等内隐性道德要素,造成智能技术在德育评价体系中的缺位。其次,部分学校未坚持德育评价以学生发展为本的本体价值,而造成智能技术在德育评价过程中的应用渐趋固化,只是利用算法为支撑的大数据将学生的行为表现转化为成组的数据,以对学生品德进行标定,完全将人客体化为物,背离德育评价初衷。

3.德育评价主体:主体单一封闭,多方参与受限

德育评价主体是指具备评价知识与能力而对德育工作做出客观评价的个人、团体、组织。现代德育评价虽在应然层面上以素质教育引导下多元化主体评价理念为理想追求,但在实然层面却将对学生品德评价的权力集中于学校场域内的教育主体(即教师),忽视学生作为品德发展的积极主体的主动性,将其视作评价客体而使之在整个德育评价过程中处于失语状态;并将与学生品德发展直接相关的其他主体,诸如社区成员、家庭成员排除在评价之外,造成德育评价主体日渐单一化、评价范围日渐狭窄化。德育评价主体的固化与封闭实际上也是对德育评价本体价值的背离,忽视了学生作为道德生命的品德的生成性与主动建构性,未以学生本身品德发展的特点与规律为出发点,继而割裂其道德成长的空间范围,窄化评价范围,限制多方评价主体参与,造成德育评价片面化、刻板化、终结化。智能时代,学生个体的品德建构速度与品德发展空间范围扩展速度随智能技术迅猛发展而空前提升,德育评价主体受限将给德育工作带来巨大挑战。学生的道德实践范围在智能算法、智能媒介、智能学习APP的介入之下获得极大扩展,智能技术作为中介联通现实与虚拟道德空间,学生道德认知与情感在其中的波动起伏较以往来说将更甚,由此加剧德育评价活动的复杂性。教师仅作为学校场域内的评价代表,无法获知学生品德发展之全貌,唯有以智能技术为依托,搜集学生所生活的各个场域内的道德信息以及多方相关主体评价,方能对其品德发展进行全面、客观、公正的评价,继而发挥德育评价育人的本体价值。

4.德育评价方法:数据测量主导,质性评价缺位

从德育评价方法层面来看,量化评价仍处于主流地位,质性评价处于缺位状态。我国各教育阶段德育评价仍然遵循科学主义范式[11],此种范式下的德育评价受科学主义、技术理性主导,力图追求德育评价一碗水端平的客观结果,以数据、指标作为衡量学生道德品质的全部依据。测量时代的德育评价漠视学生身为人所具有的生命性、精神性、人格性,将其物化为可以用数据标准去量度的无生命客体,以外显数据量化人之生命整全性、道德生成性,完全背离德育评价、德育活动乃至教育的本质规律与原始初心,陷入“不道德的道德评价”之迷途,造成德育评价流于形式、无法发挥应有效果,甚至对学生的道德发展产生负作用。智能时代,大数据、可穿戴设备、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等智能技术在人类生活中已全面渗透,为人之生命的延伸与超越提供了更大范围的可能性,一定程度上技术作为可利用的客体工具将增强人之主体性,个体将以更加鲜活与灵动的方式存在。此外,智能技术的广泛使用使学生能够突破时空限制,自由穿梭于虚拟与现实交错之场域,扩充其道德认知来源,加剧道德情感起伏变化,扩展道德生活场域,加剧学生道德发展的复杂性。然而,我国德育评价仍以科学主义评价理念为主导,奉“数据”为尊,未关注智能时代学生道德及其发展的新特点、新规律,严重偏离德育评价本体价值,造成德育评价陷入形式化困境。

三、智能时代德育评价本体价值的回归路向

智能时代的德育评价应以智能技术为依托,以德育评价的本体价值(即促进学生品德发展)为基点,切实关照学生品德发展,从理念与目的、内容、主体、方法等层面进行变革,促成德育评价本体价值回归,通过智能技术与德育评价的协同律动帮助学生成为拥有自主道德意识的道德主体。

1.转变德育评价理念,追求育德本体目标

智能时代德育评价变革的根本与方向即是回归德育评价之本体价值,更新与重塑德育评价理念,并在此基础之上构建新的德育评价目标体系。

破除传统德育评价困境,首先需要革新德育评价理念,明确以下几点:首先,道德不仅是认知与外显的行为,还包括情感、意识与源发于善的行动,道德的形成与发展有其自身的复杂性、内隐性、与整全性。德育评价如若仅停留于品德试卷上的“知”,则会导致学生道德行为“缺场”现象,其道德情感无法激发,自觉道德意识无法形成,所表现出的合乎道德规则的道德行为也不一定是真正源发于善的道德判断与选择。换言之,缺乏道德情感与道德意识引导而选择的“善”行不一定是道德的。其次,道德教育在本质上是内发和生长或建构的过程[12]。德育评价如若以统一化与预设性的标准对所有教育对象进行同一性的量化评价,则无疑是漠视道德对象人之为人的特性,限制道德对象的主体性发挥,最终造成评价异化。第三,智能时代学生德育较之以往更为复杂,更加凸显道德生命主体性、整全性、情感性的重要性。网络原住民学生在算法黑箱操纵下形成的带有个性化偏好的“道德认知”“道德价值观念”给德育带来极大冲击,现实与虚拟空间的道德认知与观念强烈碰撞,造成当代学生道德价值观念的无所适从,甚至走向道德虚无。此外,人工智能时代道德主体游走于虚拟与现实的交错场,使得原本依托于现实生活、依托于人与人之间的具身交流而产生的道德情感陷入无所适从,甚至无所依托的困境。道德知识的鱼龙混杂与道德情感的无所依托使学生难以做出正确道德意识指导下的道德判断与行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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