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取经团队的“散”与“聚”

摘 要：“三打白骨精”在《西游记》中所占篇幅很短，但是这一回目对于取经团队的重塑发挥了重要作用。细读这一回目可以发现，取经团队经历了由“散”到“聚”的过程：因为团队问题的产生与激化，取经团队面临“散”的风险；又因为对团队的反思，取经团队重聚。细读这一回目，对学生理解这一回目乃至整本书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关键词：初中语文；“三打白骨精”；《西游记》；整本书阅读

《西游记》是统编初中语文七年级上册的必读名著。如果把取经的全过程作为一个整体，那么每一难都是一个局部，而每一个局部，都对整体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学生在阅读过程中，常常会忽略某些局部，造成理解上的困难。因此，教师要带领学生细读重点回目，助其贯通前后，相互联系。“三打白骨精”在《西游记》中所占篇幅很短，但是这一回目对于取经团队的重塑发挥了重要作用。细读这一回目可以发现，取经团队经历了由“散”到“聚”的过程。

一、“散”：团队问题的产生与激化

很多学生在阅读这一回目时，产生了一个共同的疑问：为什么我们可以看出来白骨精是妖怪，唐僧却认为她不是，而且要执意赶走孙悟空呢？

阅读这一回目，不难发现，学生产生这样的疑问是有依据的。在孙悟空第一次打死白骨精的假身后，白骨精带来的饭菜变成了长蛆、青蛙、癞蛤蟆。第二次，白骨精以老妇的假身出现，孙悟空直接指出了问题：“那女子十八岁，这老妇有八十岁，怎么六十多岁还生产？”^［1］到了第三次，孙悟空让当坊土地和本处山神作证自己打死的真是妖怪，而且妖怪死后立刻变成了一堆骷髅，连唐僧都产生了疑惑：“这人才死了，怎么就化作一堆骷髅？”^［2］

联系前面的章节来看，在第十五回，唐僧就知道了孙悟空拥有“火眼金睛”的本领。既有证据，又有孙悟空能力做担保，唐僧本不该怀疑孙悟空，但是在这一回目中，唐僧不仅一口咬定孙悟空杀了人，而且执意要孙悟空离开取经队伍。这究竟是为什么？

细读后可以发现，“三打白骨精”这一回目，激化了取经团队的问题。

（一）问题一：谁说了算

这一次矛盾的焦点在唐僧和孙悟空之间。在本回目初，两人的矛盾就已经出现。唐僧让孙悟空去化斋，“行者赔笑道：‘师父好不聪明。这等半山之中，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有钱也没买处，教往那里寻斋？’”^［3］神态和语言描写，折射出了孙悟空的心理，他感觉唐僧的这个要求非常不理智，但是又不敢直接拒绝，所以采取赔笑的方式。孙悟空的话引出唐僧的回答，而他的回答，让人回味。唐僧把孙悟空不去化斋这件小事上升为两个道德层面的错误。第一，不懂得知恩图报，唐僧重提他救出孙悟空这件大事，其实是在暗示孙悟空没有时时刻刻把“救命之恩”记在心上；第二，作为一个出家人，孙悟空却常怀懒惰之心。面对唐僧扣上的两顶“大帽子”，孙悟空反问道：“弟子亦颇殷勤，何尝懒惰？”^［4］面对孙悟空的反问，唐僧又升级了事件，把能否吃上饭与能不能成功上得雷音联系起来。面对唐僧的层层加码，孙悟空说话也不委婉了，首先让师父不要再说了，其次直指唐僧“尊性高傲”，其实是想讲唐僧对错不分。

取经路上，风餐露宿是常事，吃饭问题本不该导致师徒之间的冲突，但是这一次，唐僧为何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在最终打死白骨精后，唐僧很坚定地表示要赶走孙悟空，他说了这样一段话：“猴头！还有甚说话！出家人行善，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行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你在这荒郊野外，一连打死三人，还是无人检举，没有对头；倘到城市之中，人烟凑集之所，你拿了那哭丧棒，一时不知好歹，乱打起人来，撞出大祸，教我怎的脱身？”^［5］这里，唐僧传达了两层意思：第一，孙悟空犯了出家人的戒律——杀生，这是不能饶恕的，所以孙悟空必须走。第二，“乱打”表明唐僧认为孙悟空不按照自己的指示行事，“怎的脱身”表明唐僧认为孙悟空的这种自以为是会影响取经大业。面对唐僧的指责，孙悟空的回应是“去便罢了，只是你手下无人”^［6］。这充分表明孙悟空认为自己是取经成功的决定性因素，唐僧离开了自己，取经大业难成，所以唐僧应该听自己的。两人争执的关键就在于取经路上谁说了算。唐僧作为取经的“发起人”，始终认为自己是取经的主宰，三个徒弟只是辅助。所以面对孙悟空对自己话语权的挑战和无视，他坚持只有将其赶走，才能“说了算”。

（二）问题二：谁是靠山

学生在阅读这一回目时，觉得猪八戒很可恨，如果不是他挑拨离间，孙悟空说不定就不会被赶走了。猪八戒的挑拨离间的确对唐僧赶走孙悟空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需要深入思考的是，猪八戒为何要反复挑拨唐僧与孙悟空之间的关系？理解了这一点，就能理解前后很多情节。

前观第二十回“黄风岭唐僧有难 半山中八戒争先”以及第二十二回“八戒大战流沙河 木叉奉法收悟净”，猪八戒表现积极，而且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尤其是收服沙和尚这一回，猪八戒担当了主力。面对自己的成绩，猪八戒的内心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在第二十三回“三藏不忘本 四圣试禅心”中，猪八戒对自己的分工有了想法，他抱怨“难为老猪一个逐日家担着走，偏你跟师父做徒弟，拿我做长工”^［7］。但是孙悟空的回应却是“但若怠慢了些儿，孤拐上先是一顿粗棍”^［8］，这是在用武力胁迫猪八戒不要有意见。既然得不到师兄的支持，那么只有得到师父的认可，他才能改善自己的处境。

如何获得唐僧的认可？猪八戒用了两种方法：一是丑化孙悟空在唐僧心目中的形象，二是塑造自己有能力的形象。丑化孙悟空在唐僧心目中的形象，从“偷吃人参果”这一故事中就开始显现了。孙悟空极力救大家脱困，可猪八戒一直在旁边说孙悟空没安好心，以致唐僧只给孙悟空三天时间找帮手来救活人参果树。“三打白骨精”中，猪八戒全力挑拨，也是为丑化孙悟空的形象以获得唐僧的认可。为塑造自己的形象，猪八戒也是煞费苦心。在第二十六回“孙悟空三岛求方 观世音甘泉活树”中，猪八戒有很多滑稽举动，比如把自己的僧帽套在寿仙的头上，扯住福星要果子吃等等。这些异常亲昵的举动，正是猪八戒想要表达自己和天上神仙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这一次他失败了，招来了唐僧的反感。孙悟空离开取经队伍后，猪八戒有了展示的舞台，在第二十九回“脱难江流来国土 承恩八戒转山林”中，面对国王降妖的请求，猪八戒站了出来，称自己会降妖，而且展示了三十六般变化和钉耙；临出发前，还向唐僧唱个大喏道：“师父，这酒本该从你饮起”^［9］。一系列的表现，让唐僧很满意，可以说，猪八戒成功傍上了唐僧这座靠山。

（三）问题三：谁都无所谓

这一回目中最没有存在感的是沙僧，他既没有挑拨离间，也不扯孙悟空后腿，但是通览全篇，作者没有一处对沙僧的描写。这种整篇的留白，值得品味。唐僧最后决定赶走孙悟空时，孙悟空还在为自己求情。“唐僧见他言言语语，越添恼怒，滚鞍下马来，叫沙僧包袱内取出纸笔，即于涧下取水，石上磨墨，写了一纸贬书。”^［10］一系列的动作，可见唐僧赶走孙悟空的决绝，而沙僧在这一系列的动作中，只负责拿纸笔。但是一个“即”字，写出了沙僧拿纸笔时间之短暂，速度之快，他的行为反映了他对自己的师兄没有留恋，而对唐僧的行为表示支持。这里的沙僧是沉默的，然而这种沉默是对取经队伍的巨大伤害，因为沉默代表了他的不关心、不在意，谁在与不在都无所谓。

二、“聚”：对取经团队的反思

打死了白骨精，赶走了孙悟空，唐僧和猪八戒在取经团队中的地位都得到了确认，表面上看克服了这一难，但是这一新组成的取经团队能否顺利前行，需要考验。接下来遇到的黄袍怪，证明这一新的团队不堪一击，甚至面临分崩离析的危险。这让取经团队内的每个人都认清了自己的能力，并且反思究竟什么样的团队才能继续前行，才能如愿取得真经。

（一）团队缺不了孙悟空

在这一回目中，唐僧、猪八戒、沙僧三个人均没有充分认识到孙悟空降妖伏魔的能力，以致唐僧在怒斥孙悟空时说出“看起来，只你是人，那悟能、悟净，就不是人？”^［11］。这句话脱口而出，表明了唐僧不觉得孙悟空的能力有多么出众，而且唐僧说完这句话，猪八戒和沙僧都没有任何的回应，可见他们也认可唐僧所言。但经过与黄袍怪的数次交手，猪八戒和沙僧才认识到自身能力的不足，取真经的路上，处处有妖魔，没有孙悟空，寸步难行。

（二）团队成员不能任性

唐僧为维护自己的领导地位，在铁证面前坚称孙悟空杀了人，执意赶他走。唐僧的任性换来了自己的尴尬处境。明明是人，却被黄袍怪变为猛虎，锁进铁笼。孙悟空遭受的被冤枉的遭遇在自己身上重现。这一难给唐僧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孙悟空击退妖怪，为唐僧退了妖术，解了虎气。唐僧恢复了人身后，对孙悟空谢之不尽，而且说了一段话：“贤徒，亏了你也！亏了你也！这一去，早诣西方，径回东土，奏唐王，你的功劳第一。”^［12］这一段语言描写，可见唐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对孙悟空的称呼由之前的“猴头”“歹人”变为了“贤徒”，能看出唐僧对孙悟空之前的隔阂全无，亲密度倍增；反复强调“亏了你也”，表现了唐僧对孙悟空降妖伏魔能力的认可。“你的功劳第一”则显示出唐僧对孙悟空地位的肯定。尊性高傲的唐僧经此一难变得实事求是，不再任性。

面对唐僧的转变，孙悟空是什么态度呢？其实在重回取经队伍之初，孙悟空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猪八戒为救师父，催促孙悟空快走，但是孙悟空坚持下海净净身子，原因是“师父是个爱干净的，恐怕嫌我”^［13］。这一个细节，道出了孙悟空对唐僧发自内心的尊重。孙悟空被师父误会，为何还会主动放低姿态？联系孙悟空重回花果山所见所感便不难理解。孙悟空回到花果山，看到的仍然是自己大闹天宫后留下的烂摊子，花果山不仅没有任何的恢复，反而日益凋敝，猴群逐渐稀少，这样的处境让他深刻认识到：只有取得真经，自己和花果山才能有希望，所以不能任性。

（三）团队成员要相互理解

取经团队中，唐僧和孙悟空虽然重要，但是只有成员都认可团队，相互理解，相互扶持，才能让整个队伍更有凝聚力和战斗力。黄袍怪一难，让沙僧认清了之前的冷漠对团队的伤害，所以面对重回取经队伍的大师兄，他的变化最大——听说大师兄回来了，沙僧“好便似醍醐灌顶，甘露滋心。一面天生喜，满腔都是春”^［14］。短短几个词语，可见沙僧对师兄回归的喜悦。除了心理的变化，还有行动的变化。面对孙悟空安排的诱黄袍怪出城大战的任务，猪八戒表示不认同，沙僧却不再像之前一样沉默，而是力挺大师兄“大哥说得有理”。孙悟空收服了妖怪，恢复了唐僧的人身，沙僧又是第一个站出来，向唐僧“把那请行者，降妖精，救公主，解虎气，并回朝上琐事，备陈了一遍”^［15］。正是沙僧认可取经团队，他才会有如此多的改变。

面对沙僧的改变，孙悟空有很大的触动，在处理与两位师弟的关系时，也不再像之前那么霸道。对于打白骨精时沙僧的沉默，孙悟空选择了原谅；对于之前挑拨离间的猪八戒，孙悟空不再强行压制，而是让他参与到一些工作中来，比如在“平顶山功曹传信 莲花洞木母逢灾”中，孙悟空特意安排猪八戒去探路，既是让猪八戒体会取经之苦，又是让唐僧认识到猪八戒好吃懒做的特点。

“三打白骨精”这一回目值得细读，从中发现的取经团队的“散”与“聚”，对学生理解这一回目乃至整本书都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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