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质量职业教育何以赋能新质生产力提升：欧洲深度科技人才计划的经验及启示

摘 要 职业教育、科技创新与人才集聚的一体化协调发展是促进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与新质生产力提升内在需求有效耦合的关键破局点。欧洲“深度科技人才计划”，以强调多元利益主体共同参与的深度科技人才承诺、设立重大挑战与深度科技相结合的跨学科教育计划、构建深度科技人才培训在线教育课程资源平台、开展知识产权普及教育和促进创新创业成果孵化以及提供深度科技人才培训奖励和多元化的资金支持等路径，有效衔接了《欧洲新技能议程》等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政策的核心理念与《新欧洲创新议程》的实践内容，呈现出联结性、有组织、个性化与可持续性等特征，能够为我国职业教育赋能新质生产力提升提供一定借鉴。

关键词 高质量职业教育；新质生产力；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深度科技人才计划

中图分类号 G719.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4）16-0073-08

当前世界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百年大变局，提升新质生产力是推动国家繁荣富强和社会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增速器”，是推动和拓展中国式现代化的“催化剂”，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1]。2024年2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将新质生产力界定为创新起主导作用，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生产力发展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2]。提升新质生产力对教育发展、科技创新与人才集聚皆提出了新的要求，迫切需要其进行适应性调整，以创造新的发展动能。教育部部长怀进鹏强调：“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需要拔尖人才，也需要大国工匠。”[3]以培养大国工匠为己任的职业教育作为促进科技创新、产业变革与人才集聚的重要基石，其高质量发展对新质生产力的提升具有战略意义。

自新质生产力提出以来，职业教育何以赋能新质生产力已成为职业教育领域的重点课题，诸多学者对职业教育人才培养与新质生产力高质量发展的作用关系[4]、职业教育驱动新质生产力的逻辑意蕴[5]、职业教育赋能新质生产力的支撑要素[6]以及产教融合之于新质生产力形成发挥的作用[7]等内容进行了探讨。但已有研究缺乏对高质量职业教育赋能新质生产力提升破局点的针对性探讨，也缺乏对此破局点的相关经验支撑。基于此，本研究将职业教育、科技创新与人才集聚的一体化协调发展作为高质量职业教育赋能新质生产力提升的破局点，以欧洲深度科技人才计划（Deep Tech Talent Initiative）为典型经验，探讨高质量职业教育发展与新质生产力提升内在需求的有效耦合。

一、深度科技的内涵及欧洲开展深度科技人才计划的现实背景

（一）深度科技的内涵

在尖端科技进步中，一种新的创新浪潮正在涌现，即深度科技创新。“深度科技”（Deep Tech）是首次进入企业、面向市场产品的新的科学和工程突破，具有研发之初的高度不确定性、开发之中的高水平研发支撑、产品的高度新颖性、行业和区域的高影响力以及较大的融资需求性等特征，其目标是为深层次的社会挑战提供先进和新兴的技术解决方案[8]。深度科技提出了科学或工程方面的挑战，需要长期研究和开发，以及在成功商业化之前的大量资本投资。深度科技开发和应用提供的解决方案对于解决人类面临的复杂全球挑战至关重要，这些挑战包括气候变化、可持续能源或健康等。欧洲深度科技人才计划对于深度科技的具体范围界定形成了一个涵盖纵向技术维度与横向挑战维度交叉的概念框架。

一方面，为了给深度科技人才计划参与者提供一个更加简单和连贯的技术分类，该计划将纵向技术维度上的深度科技分为15个深度科技领域，具体包括：先进计算/量子计算，先进制造，先进材料，航空航天、汽车和遥感，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包括大数据）生物技术和生命科学，通信和网络（包括5G）、网络安全和数据保护，电子和光子学，物联网与语义网，机器人，半导体（微芯片），可持续能源和清洁技术，虚拟现实、增强现实与混合现实，以及网络3.0，包括区块链、分布式账本等。这些深度科技领域的定义和应用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可能会随着技术迭代和市场需求的变化而改变。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深度技术领域均与新兴或未来产业紧密关联，具有较强的商业价值。

另一方面，除了深度科技的纯技术维度领域外，深度科技人才计划还将深度科技与重大社会挑战相结合，确定了深度科技的三个横向维度，包括创新和创业、性别和包容，以及全球挑战和可持续发展目标。其中，创新和创业维度指的是解决投资非破坏性创新和创业风险项目，这可以从多个方向进行，包括教育和培训方面的创意、市场验证、业务规划和财务预测、风险评估和融资等；性别和包容维度指的是男女科学家和研究人员以及创新者和企业家在深度科技领域的平衡融合，此外，还包括青年、弱势群体、少数民族和相关群体等其他形式的包容；全球挑战和可持续发展目标维度是指欧盟致力于应对全球挑战，即公民、地球、繁荣和伙伴关系四个广泛的可持续发展目标，这些优先事项是深度科技人才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二）欧洲开展深度科技人才计划的现实背景

1.应对欧洲深度科技开发与创新应用的迫切需求

据《2023年欧洲深度科技报告》（European Deep Tech Report）对欧洲深度科技风险投资、关键领域、人才需求和资金支持等情况的调查发现：第一，欧洲将深度科技视为风险投资中最有前途的领域，并持续增加对欧洲深度科技初创企业的风险投资，2020-2023年的年投资总额分别为90亿欧元、100亿欧元、190亿欧元和220亿欧元；第二，欧洲在量子计算和健康应用以及部分空间技术和气候技术等深度科技领域处于领先地位，但在人工智能芯片、核聚变和运载火箭等方面落后于美国和中国；第三，2023年欧洲在深度科技领域的人才需求约为500万人，但实际上的人才数量仅为150万人，在人工智能、清洁能源和量子计算等诸多深度科技领域均存在较大的人才与技能差距[9]，这对开展多元形式的深度科技教育培训以培养优秀的深度科技人才提出了迫切需求。

2.贯彻欧洲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政策的核心理念

在欧洲深度科技开发与创新应用对深度科技人才与技能的迫切需求下，欧洲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政策致力于帮助人们做好工作准备，培养公民保持就业能力和满足经济需求的技能。2020年11月24日，欧盟委员会发布的《关于推进职业教育和培训以实现可持续竞争力、社会公平和复原力的建议》认为，“职业教育和培训是创新和增长的推动力，为数字化和绿色转型及高需求职业做好准备”，提出“需要大力调整和扩大职业教育和培训的供给，特别是针对成年人，促进其获得创业、数字和绿色技能，并提供创新服务，如创业集群和企业孵化器以及中小型企业的技术创新”[10]。同年11月30日发布的《奥斯纳布吕克宣言：关于职业教育和培训促进经济复苏以及向数字经济和绿色经济的合理过渡》将高质量职业教育与培训定义为经济复苏和向数字与绿色经济过渡的推动者，认为“通过面向未来的职业教育和培训体系，为新冠肺炎疫情后的经济复苏作出贡献，进一步发展欧洲教育和培训区，以支持数字化和绿色转型，提高就业能力和竞争力，从而刺激经济增长”[11]。

3.填补欧洲深度科技领域的技能差距

2022年7月5日，欧盟委员会通过了《新欧洲创新议程》，旨在使欧洲站在科技创新和初创企业新浪潮的前列。其将帮助欧洲开发新技术，以应对最紧迫的社会挑战。欧洲希望最优秀人才与最优秀公司携手合作的地方，也是深度科技创新蓬勃发展的地方，并在整个欧洲创造突破性创新解决方案，以激励全世界。通过引导创新，特别是需要突破性研发和大规模资本投资的深度科技创新浪潮，欧洲将加强其在推进绿色和数字化转型中的核心作用。这些深度科技创新植根于尖端科学、技术和工程，往往将物理、生物和数字领域的进步与面对全球挑战提供解决办法的潜力结合起来。新的创新议程以欧洲人的创业思维、科学卓越、单一市场和民主社会的力量为基础，将“培养、吸引和留住深度科技人才”作为五大旗舰行动之一，提出“将通过一系列举措，确保必要的深度科技人才在欧盟的发展和流动，这些举措包括为初创企业和大规模企业设立创新实习生计划、帮助初创企业和创新型企业找到欧盟人才库以及妇女创业和领导力计划等”[12]。

深度科技人才计划是由欧洲创新与技术研究所（Europear Institute of Inniovation & Technology， EIT）牵头的一项开创性计划，将在2022-2025年为100万人提供深度科技技能教育培训。目前，欧洲缺乏利用深度技术实现绿色和数字化转型所需的人才和熟练劳动力。作为欧盟委员会《新欧洲创新议程》的一部分，EIT将通过在欧洲建立强大的深度科技人才库来解决人才缺口。该计划将优先考虑需要深度科技技能教育培训的三个主要学习者群体，确保尽早、广泛地获得深度科技知识和技能，包括对深度科技感兴趣的中等教育学生、需要接受更专业化深度科技培训的高等教育学生，以及公司和就业市场上需要额外深度科技技能的成人学习者。

二、欧洲深度科技人才计划中以高质量职业教育赋能新质生产力提升的路径

（一）强调多元利益主体共同参与的深度科技人才承诺

2022年10月11日，在欧洲创新与技术研究所峰会期间，欧洲创新与技术研究所宣布了“深度科技人才承诺”，呼吁公共和私人组织、行业代表和倡导者、学术合作伙伴、教育提供者和成员国等多元利益相关者共同参与深度科技人才计划。做出参与承诺的多元主体包括但不限于以下类别：第一，教育和培训提供者，这类组织可以通过提供相关教育计划和培训课程为深度科技人才培养作出贡献；第二，企业或企业协会，使用或开发深度科技的初创企业或老牌企业提供企业内部培训、指导和开放式创新竞赛等支持；第三，融资合作伙伴，为深度科技教育、培训和创新提供资金支持；第四，成员国和机构合作伙伴，包括对深度科技创新和技能开发感兴趣的欧盟成员国、其他政府和非营利组织、欧盟和国家级机构，以及其他领先的国际组织，如欧洲投资银行、欧洲投资基金、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等。

所有做出参与承诺的成员必须履行承诺，发展和提供深度科技领域的教育和培训机会，与主要利益相关者合作确定当前和未来的深度科技技能和培训需求，加强职业咨询、职业简介、技能配对和实习等职能，分享深度科技领域招聘和技能发展需求的信息，以及通过财政资源和其他支持来参与深度科技培训等[13]。做出参与承诺的主体在承担行动责任的同时，也可以获得一定的行动便利，包括通过在平台上展示它们的培训计划来获得国际曝光；优先了解欧洲创新与技术研究所及其知识与创新社区和承诺合作伙伴的开放深度科技呼吁；加入欧洲首个专注于深度科技教育和技能培养的知识社区，了解有关深度科技教育最佳实践的更多信息等。截至2024年3月，已有来自55个国家或地区的超过3200所机构作出了行动承诺，具体包括邓多克理工学院、里斯本大学科学院等教育培训机构；爱沙尼亚教育科技公司、英特尔公司等企业；数字化资本、资金盒等融资伙伴；波兰创新联盟、意大利生态系统等机构合作伙伴。

（二）设立重大挑战与深度科技相结合的跨学科教育计划

EIT深度科技人才计划团结其网络和新合作伙伴，开发可再生能源、人工智能、半导体、量子计算以及其他处于未来行业前沿的技术，制定了气候、文化与创造、数字化、食品、健康、创新能源、制造、原材料、城市流动与水共10个领域的跨学科教育计划。如表1所示，该深度科技矩阵说明了深度科技教育计划选择的范围，这些教育计划重视深度科技在解决全球重大挑战中的应用，并与深度科技计划中限定的深度科技领域有效融合。该深度科技矩阵将行业与企业所需的关键技术创新和主要技能联系起来。这些教育计划将帮助学习者从其所在的行业获得独特的视角，就如何引导行业发展、如何确保自身创新满足当前市场需求、如何支持维护自身创新产品的产权，以及如何有效地向潜在的投资者、合作伙伴、客户和认证者推销自己等问题，获得更多的经验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