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学生获得终身就业技能

摘 要 2020年英国正式在国家资历框架中引入T-Level职业资格，旨在打造与普通教育A-Level相当的高质量职业教育，为16～19岁学生获得终身就业技能提供支持。为保障学生获得终身就业技能，T-Level职业资格项目从教育路径、院校资质、雇主作用及质量监管等多方面采取了一些策略。T-Level职业资格项目实施的特征在于，以职业资格证书制度为核心，推动技术教育体系的整体改革;以雇主需求为导向，培养学生面向社会实际的就业能力;以高质量为保障，吸引学生积极自主选择技术教育等。

关键词 英国;T-Level职业资格;终身就业技能;技术教育

中图分类号 G719.56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2）22-0068-07

2021年召开的全国职业教育大会提出了建设“技能型社会”的理念和战略。技能型社会强调从一种更广泛的视角看待技能问题，即不能仅仅从正式的教育与培训及资格发展的视角进行技能人才培养，而要从学习者一生技能获得、利用、维持的视角来看待技能问题[1]。因此，整个职业教育体系需要统筹设计，为学习者构建一种终身就业技能的制度框架。在职业教育体系中，资历框架具有衔接教育系统与劳动力市场、提升职业教育地位、制定基于学习成果的统一标准等作用，因而被诸多国家与国际组织作为重要政策工具[2]。在世界各国中，英国较早建立了资历框架制度，但其最新的国家资历框架（Qualification Regulated Framework， RQF）仍然存在过程复杂、忽视雇主需求、无法满足技能要求等问题。为了给完成义务教育的16岁后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技术教育，使他们获得满足社会需求的终身就业技能，英国教育部于2017年10月发布了《16岁后技术教育改革——T级行动计划》（Post-16 Technical Education Reforms： T-Level Action Plan）。该计划决定在16～19岁教育系统中引入T-Level职业资格，以此为核心推动英国技术教育与普通教育以及更高阶段教育的衔接，为学生终身化技能的形成提供制度保障。同时，英国教育部将T-Level定位于与普通教育的高水平资格A-Level相当的第三级职业教育资格，以吸引学生选择技术教育并使他们获得高水平的职业资格。T-Level职业资格项目从2020年9月开始实施，这项改革被时任教育大臣达米安·海因兹（Damian Hinds）视为70年来英国技术教育最大规模改革的里程碑[3]。

一、英国T-Level职业资格项目实施的动因

技术教育体系改革与人们的生活和经济发展密切相关。T-Level职业资格项目是英国商务、创新和技能部（Department for Business Innovation and Skills）与教育部于2016年7月联合发布的《16岁后技能计划》（Post-16 Skills Plan）白皮书的一部分，旨在为16～19岁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技术教育，使他们获得终身就业技能，以满足不断增长和迅速变化的经济需求，同时为提高个人的社会流动性和劳动生产率作出贡献。具体而言，促使英国实施T-Level职业资格项目的动因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一）英国劳动技能水平不能满足国际竞争及国内企业的需求

劳动技能水平既决定着个人的就业能力和收入情况，也影响着一个国家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及其在国际竞争中的地位。2015年，英国就业和技能委员会（UK Commission for Employment and Skills）发布的《2014年英国技能水平和国际竞争力》报告显示，在参与评估的33个经合组织（OECD）成员国中，英国国民的低级技能水平（职业资格等级在2级以下）排名第20，中级技能水平（职业资格等级为2～3级）排名第25，高级技能水平（职业资格等级为4级以上）排名第7。该报告指出，预计到2020年英国国民的中级技能水平排名会降至第28位[4]。这一调查结果表明，英国国民的低级和中级技能水平缺乏国际竞争力。另一项调查也显示，尽管英国成年人的技能水平高于国际水平，但年轻人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其中，16～24岁年轻人的读写算技能在OECD成员国中排名靠后[5]。读写算等基本技能的缺失，将不利于他们完成信息提取、书面沟通等日常工作，进而影响其工作效率。不仅如此，2016年“脱欧”公投以后，英国经济出现下滑趋势，其经济表现从七国集团的“最佳”变为“最差”[6]。为确保英国“脱欧”后的未来发展，通过改革技术教育体系发掘年轻人的潜力，使其掌握世界领先的技术知识与技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为重要。

就英国国内而言，年轻人的劳动技能水平难以满足企业雇主的需求。2015年的一份调查显示，有1/3的企业雇主难以招聘到满足其岗位需求的劳动力，而造成这一问题的主要原因在于应聘者缺乏岗位所需的技能、资历或经验[7]。由于满足岗位需求的劳动力缺乏，导致企业出现该岗位其他职工的工作负担过重、运行成本增加、竞争力减弱等一系列不良后果。总体而言，这些应聘者所缺乏的技能大致分为两类：一是岗位所需的技术或实践技能;二是岗位所需的个人能力，如时间管理、团队合作、制订计划等[8]。随着第四次工业革命带来的行业变化与发展，英国在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领域面临技能人才短缺的现象更加突出。一项调查显示，有40%的企业雇主认为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领域的毕业生缺失，是他们在招聘合适员工时面临的主要障碍[9]。造成这一问题的主要原因在于英国技术教育体系存在诸多问题，无法提供高质量的技术教育，因此未能在家长及学生心中成为有吸引力的选择。此外，据估计，到2046年英国65岁以上的老龄人口比例将由1976年的14.2%增至24.8%[10]。老龄人口的增多可能会促进与之相关的产品和服务进行创新，但如果不采取恰当的应对措施，人口老龄化可能造成劳动力规模减小，进而导致生产力下降。未来如果要为大龄员工提供支持，不仅需要企业雇主在工作场所方面进行相应的调整，也对年轻人的终身化就业技能提出了要求。

（二）英国适应未来的产业战略需要高质量的技术教育做支撑

20世纪末，以人工智能、物联网和机器人使用为标志的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兴起，使各国的生产方式、劳动分工状态及产业竞争格局都发生了变化。为应对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挑战，英国政府于2017年11月发布了《产业战略：建设适应未来的英国》白皮书。时任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在白皮书中指出：“产业战略的核心是劳动者的水平、基础设施的质量以及公平和可预测的商业环境。”[11]为此，该产业战略将“创新思想”“人力资源”“基础设施”“商业环境”和“社区经济”作为提升国家未来生产力的五大要素，其中“人力资源”方面的愿景是为所有人创造良好的就业机会。但由于长期以来英国政府对技术教育重视不够，导致英国缺乏足够精通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方面的人才;同样，技术教育不能满足学生的技能需求，弱势群体劳动者在实现其潜能方面也面临困难。为此，英国政府拟建立一套与英国一流高等教育平行的技术教育体系，以帮助年轻人掌握他们所需要的技能，使他们能够在未来从事高技能工作。

在引入T-Level职业资格项目之前，英国的普通教育和技术教育是两个分立的体系，二者之间缺乏有效的衔接。对于学生而言，在完成普通中等教育证书考试后，通过A-Level的学术选拔（academic option）升入大学是一条走向成功的路径。但大部分学生（尤其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学生）不仅无法升入大学，还由于没有接受高质量或合适的教育，而失去了通过就业改变生活的机会。因此，设置与学术选拔平行的高水平技术选择（technical option）路径，既能够为学生提供普通教育之外走向成功的机会，也有助于通过职业资格标准的提高，使年轻人掌握现代工业社会所需的知识和技能。T-Level职业资格的引入是英国16～19岁教育体系改革的核心，其将与“高级学徒制”（advanced apprenticeship）一起成为16岁后学生的技术教育路径选择。但T-Level职业资格与高级学徒制有所不同，前者是基于课堂的学习项目，后者是基于工作场所的学习项目，并且前者更加强调“高质量”。在设计中，T-Level职业资格项目与普通教育相贯通，并且与更高阶段的技术教育及普通教育相衔接，为学习者获得更高水平的知识与技能提供了路径，有助于满足产业变革背景下学习者个人、企业雇主及英国经济发展的需求。

（三）英国现有的职业资格证书种类繁多且质量不高

英国的资历框架中有数千种资格证书，颁发资格证书的机构也非常多。数据显示，到2015年9月，经过“资格认证和考试管理办公室”（the Office of Qualifications and Examinations Regulation， Ofqual）注册的职业资格超过2.1万种，提供资格培训的机构达158家[12]。很多资格证书存在重叠或价值不高现象，学习者也很难在100多家培训机构和数万种资格证书中选择适合的机构和证书类型。为此，《16岁后技能计划》白皮书决定在英国的技术教育领域引入由15个专业组成的通用资格框架，每个专业之下分设几种职业，如在“教育与保育”专业下设保育员、早教师、助教和青年工作者几种职业[13]。为了精简职业资格种类，每个职业或职业群只设立一种职业水平资格。为了确保职业资格的质量，这些专业聚焦于对技术知识和实践技能要求很高的技能型职业，涉及农业、环境与动物保护，商业与管理，餐饮服务和酒店业，教育与保育，建筑、创意和设计，数字、工程与制造，美容美发等15个行业。白皮书还规定，所有专业的技术教育都应包括读写、计算、数字三种“通用核心”技能，以及工作所需的协调沟通、团队合作和解决问题等就业能力的培养。在英国政府精简职业资格证书种类、提升职业资格质量的计划出台后，T-Level职业资格项目作为《16岁后技能计划》白皮书的具体实施项目应运而生。

（四）英国院校和企业雇主开展技术教育的动力不足

英国院校开展技术教育的动力不足，主要是由不合理的拨款制度和缺乏有效的监管机制所导致。开展职业资格培训的院校主要依靠政府拨款，并且由政府直接将款项划拨给院校，这种方式使得院校与雇主和学习者之间无法建立有效的联系，而且下一年的拨款数量主要基于上一年拨款的基数，这种不合理的“激励”机制使得院校忽视了培训质量。由于缺乏有效的激励和有力的监管，导致院校内部缺乏活力与动力。就技术教育而言，企业雇主的参与至关重要，但调查表明企业雇主参与技术教育的动力并不足。2014年《雇主视角的调查报告》（Employer Skills Survey 2014： UK Results）显示，在参与调查的1.8万家企业雇主中，为个人提供实习场所的仅有38%，为学生提供模拟面试、实地参观等工作启蒙活动的仅有18%，企业雇主愿意与学校、继续教育学院和大学合作提供实习场地的仅有30%[14]。而且，企业雇主在员工培训方面也较少与英国的院校合作。调查显示，大部分企业雇主选择企业内训的方式培训员工，仅有45%的企业雇主选择企业外部培训。在企业外部培训中，与继续教育学院等公立院校合作开展培训的企业雇主仅占11%，大部分企业雇主选择与私立培训机构合作[15]。鉴于此，英国政府拟将促进企业雇主参与职业资格培训作为技术教育改革的核心内容，通过让企业雇主更多地参与职业资格培训的设计与实施，提升职业培训对雇主的吸引力，同时使技术教育满足雇主对高水平技能型人才的需求。

二、英国T-Level职业资格项目实施的策略

一般说来，T-Level职业资格项目提供至少为期2年的课程，其主要由课堂教学和行业实习两部分构成。虽然英国教育部于2017年起每年发布“T-Level行动计划”，但该项目实际上于2020年9月才正式实施。为了保障学生获得终身化的就业技能，T-Level职业资格项目主要采取了以下四个策略。

（一）统筹设计职业技术教育体系

在英国，无论是对于打算直接就业还是接受继续教育的年轻人而言，获得第三级别的教育资格如A-Level、高级学徒制和第三级文凭（level 3 diploma）等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第三级别教育资格的价值在于为学生提供相关的技能或知识，为他们在迈向下一步时奠定基础。T-Level属于职业资格的第三级，其不仅要保障第三级职业资格具有与A-Level同样的质量，还要与更高阶段的技术教育及普通教育相衔接，为学生成长为高水平技能型人才提供途径。T-Level职业资格项目是“以学院为本位”的技术教育（College-based technical education）形式，它与“以工作为本位”（Employment-based）的高级学徒制不同，有80%的课程需要在教室完成，只有20%的课程（不少于315学时）需要在实习场所完成。每门T-Level职业资格课程至少包括三方面内容：一是技术资格（technical qualification）课程，这是T-Level课程的核心部分，以确保学习者掌握相关领域的概念、原则和理论，以及从事未来职业或进入更高学习阶段所需的知识与技能;二是行业实习，旨在让学生将课堂所学的知识和技能应用于实践;三是实用技能（functional skills），包括英语、数学与数字技能，旨在培养学生可迁移的就业能力[16]。T-Level职业资格项目以课堂学习为主，强调掌握相关领域的专业知识和实用技能，这表明它并非要使学生迅速走向就业，而是希望他们掌握扎实的技术知识和技能，为以后实现高水平就业作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