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交往视角下散杂居民族关系研究
作者: 冯刚湖北侗族是外来民族,主要是从湖南、贵州等地迁移而来,散居在湖北恩施。现主要选取芭蕉侗族乡黄泥塘村侗族为研究对象,经调研得知,黄泥塘村的侗族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人们的思想得到解放,他们逐渐打破民族界限,积极与周边其他民族展开交往,各民族在交往中逐渐出现民族文化融合的趋势。现着重介绍芭蕉乡黄泥塘村侗族与其他民族进行文化交往时主要涉及哪些方面,交往过程中呈现哪些特点,最后通过各民族文化交往中的种种表现去透视散居化状态下的民族关系。
我国作为统一多民族国家,各民族由于生存发展相互交织在一起,在交流交往中逐渐形成了“大杂居,小聚居”的民族分布格局[1]。改革开放之后,由于思想的解放,市场经济的兴起,为人们生存发展提供了较大空间。各民族为了生存和发展,不断地迁移流动,在这种环境下,散杂居民族格局越来越凸显,各民族交错杂居逐渐形成“共生互补”的多元格局。散杂居民族间交往也引起政府的关注。
湖北侗族是一个外来民族,散居在湖北恩施市芭蕉侗族乡。经过梳理得知,学术界对湖北侗族给予了一定程度的关注,开展过一些研究。如黄柏权、葛政委以黄泥塘村侗族为研究对象,主要从移民心态与族群认同、生态适应与族群互动方面对黄泥塘村侗族在发展中文化变迁的原因进行分析[2]。葛政委认为关注一个民族在信仰对象、方式等方面的选择要求,从中可以发现其文化发展特征[3]。黄柏权、葛政委认为来鄂侗族已有200多年历史,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生存方式,并非一成不变。同时与周边民族相处时,生活方式和文化的变迁使得当地文化发生不断变化,逐渐呈现出自身文化特征[4]。黄奇、沈再新通过对枫香坡自然、人文资源情况实地调研,结合枫香坡在发展中存在的问题,认为新农村建设发展要融入民族特色,这样才能使得民族文化发展与时俱进[5]。
综上所述可以发现,学者对芭蕉乡侗族的研究主要涉及文化变迁、信仰、文化保护等方面。其中在研究芭蕉侗族乡旅游发展时涉及对民族文化的研究,但是对侗族文化交往研究却涉及很少。因此,通过对芭蕉侗族乡黄泥塘村进行实地调研,根据交往内容分析散杂居民族文化交往的特点,探讨文化交往中所透视出来的民族关系。希望借此为后期有关散杂居民族文化交往方面的研究提供借鉴。
黄泥塘村基本情况
湖北侗族作为外来民族,自迁移到湖北就聚集在恩施地区。选择恩施芭蕉侗族乡黄泥塘村作为调研地,主要是因为芭蕉侗族乡黄泥塘村是侗族迁移湖北之后首选的散居地。这里保留着侗族的一些生活痕迹,可以为开展侗族研究提供一些原始资料。众所周知,要了解一个民族,首先要熟知该民族居住地的一些基本情况。
黄泥塘村基本情况
黄泥塘村位于恩施市芭蕉侗族乡东南部,距芭蕉侗族乡乡政府所在地20公里,距恩施城区35公里。四周与宣恩县、二凤岩村、楠木园村、王家村接壤。黄泥塘村位于武陵山区,属于山地季风湿润性气候,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气候宜人。黄泥塘村是个多民族村落,散居着苗族、土家族、侗族和汉族,其中侗族人数最多。黄泥塘村平均海拔650米,村委会驻地海拔500米。全村面积22平方公里,耕地确权面积4449亩,茶园面6400亩,其中可采摘面积5200亩,辖10个村民组,2018年有人口1235户4309人(注:所有引用的数据除特别标注外均为实地调研所得)。
黄泥塘村侗族历史
侗族作为外来民族迁移到湖北,首先聚集在芭蕉侗族乡黄泥塘村。据史料记载,黄泥塘村的侗族,是清代乾隆(1736—1796)、嘉庆(1796—1820)年间从湖南新晃、贵州玉屏等地区迁移来的。据原干溪供销社杨通论同志保存的资料得知,其祖杨光玉生于雍正甲辰年(1724),原籍贵州思州府黄道司小地名野牛山。据光绪三十年(1904)杨昌美所录家谱载:“自秀字辈由湖南至此已四世矣。遐想我太曾祖秀罗先公与其子再忠等,父于赞前人之绪于共(贡)溪寨,其地则水秀山青,其业则良田沃壤,其邻则一本九族,信可禾也。无如生齿繁衍,其贻谋燕翼,俾子孩大振家声,恐梓里莫克遂愿也。于是,辞故土而遄征,不惮跋涉之瘁,偕家眷而迈往,罔念驰驱之劳。逾贵州铜仁府,直至省溪司翁八洞老屋场之山下居焉。人物优异,风景迥殊,犹然读书耕田,亦皆舜日尧天。不意,乙丑岁桂月十一日末时,隙过自驹,叹人生之若梦,门临青鸟,伤天数之难违。秀罗祖五十四岁告终。于是日也,归葬沅州共(贡)溪寨,妣子长君,从四子捧灵还贵州,二年田子迁楚北施郡恩邑南乡,置产业于黄泥塘等地。”从这段史实可以得知,散居在黄泥塘村中的侗族,为了寻找生存发展之地,于200多年前迁徙到此地。
散杂居民族文化交往体现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各民族分布区域界限逐渐被打破,流动性越来越大,散居化程度逐渐加深。多民族散居、杂居在一起,为各民族交往提供了便利,因此民族间的交往频率增高,交往面广泛,主要涉及经济发展、日常生活、社会交往等各方面。城镇化发展的推行,使得城镇化发展程度逐渐加深,各民族之间的交往已经带有明显的城市印记,民族间的交往方式与一般的社会交往明显不同。
经济方面的交往
侗族在迁移到芭蕉侗族乡黄泥塘村初始,还是延续以前的经济生活方式,靠耕种土地、种植树木和养牛来获取利益来源。改革开放之后,一方面由于市场经济的发展,一方面由于侗族多年与其他民族散居在一起,侗族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为了满足日常生活所需,逐渐开始与周边民族进行交往。
新时期,民族地区已经不再是以前生产什么就销售什么的模式,而是逐渐适应市场发展,根据市场需求加工生产相关产品。众所周知,芭蕉乡是名茶的故乡,产茶历史悠久,早在唐代就有“施南方茶”的记载,其中“恩施玉露”茶享誉四海。恩施富硒茶特色鲜明,拥有自己的茶品牌,芭蕉侗族乡政府为了带动乡民致富,鼓励种植茶叶,发展经济作物,芭蕉侗族乡村民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种植经济作物——茶叶。黄泥塘村村民为了更大面积地种植茶叶,把原先种植的树木全部砍除,翻土施肥种植茶叶。据调查得知,黄泥塘村有一家由汉族人开办的茶叶加工厂,村民把采摘的茶叶纷纷拿到茶叶加工厂进行加工,然后把加工好的成品拿到市场上出售,以取得经济收入。这是侗族积极参与市场经济,积极与周边民族进行交往的一种重要表现。同时由于芭蕉侗族乡地处209国道旁,交通十分便利,与外界交流极其方便,因此,侗族居民可以与周边的汉族、土家族、苗族等各民族进行经济交往,获取各自所需。
日常文化的交往
以前由于交通不便,民族间交往较少,即使各民族散居在一起,民族间的界限也很明显,各民族只是在自身居住地开展活动。改革开放后,城镇化发展加速,各民族之间流动性增大,民族间的交往频率不断提升,各民族流动性也较大,民族之间的格局在原有基础上不断重新整合。
芭蕉侗族乡黄泥塘村是侗族聚居地,这里的居民常常与周边其他民族开展交往活动,在相互交往、交流、交融之中,侗族文化慢慢地发生了变化。侗族与其他民族日常生活中的文化交往主要体现在节日、饮食、语言和建筑等方面,各民族在日常交往中相互学习融合,这也正是侗族民众与其他民族交往中文化适应的体现。
侗族与周边民族展开文化交往,最主要体现在赶庙会过程中。侗族人崇拜牛,把4月8日称为“牛王节”。在牛王节时,男女老少都会赶庙会,都会在头上戴红布,到庙会进香,吹牛角,祭拜牛王,主要是感恩牛辛勤耕作为人们所作的贡献。同时,在赶庙会期间,人们会开展各种各样的买卖交易,来来往往接触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的人,因此芭蕉乡民众接触到了不同文化,同时人们也了解了侗族文化,这是一种借助节日进行文化交往交融的体现。但是由于现在政府号召种茶,发展经济,养牛的家户慢慢减少,“牛王节”这个节日逐渐被人们淡忘。经调查发现,侗族为了更好地“入乡随俗”,在与其他民族散居的200多年中,侗族民众积极参与其他民族重大节日。如庆祝春节、元宵节等;而且侗族居民也会像土家族一样在社日这天吃社饭。吃社饭一直以来都是土家族传统习俗,主要是在社日(即立春后第五个戊日)进行,这一天是人们祭祀土地菩萨的日子。
除此之外,侗族作为散居群体,与其他民族在日常生活中的交往还体现在这些方面。饮食方面,侗族在饮食上没有禁忌,所以饮食习惯与周边民族没有什么区别。经调查发现,芭蕉侗族乡中侗族乡民比较爱吃土家菜,不仅平时吃土家菜,而且在重大节日时,土家菜也被搬到餐桌上,民众对土家菜的色、香、味给予高度评价。语言方面,语言是区分民族成分的显性要素之一,侗语是侗族文化的载体。侗族迁移到芭蕉侗族乡黄泥塘村已达200多年,为了更好地与周边民族交流交往,基本上都采用汉语交流,很少用侗族语言交流,他们认为汉语语言表达较规范,使用范围广,沟通比较方便。建筑文化方面,一是民居建筑。黄泥塘村积极响应国家新农村建设政策,统一房屋构造,以平房为主,建设新型社区;二是传统鼓楼建筑。鼓楼是侗族传统文化的代表性标志,侗族文明的象征。据刘乡长介绍,芭蕉侗族乡中的侗族传统鼓楼已经遭到毁坏,现在的鼓楼是2014年在原有基础上重新修缮的,并且增加了很多新元素。新修建的鼓楼造型蕴含古今两种元素,即在采取原有结构元素的基础上,糅合了汉族多层佛塔的元素,形成楼塔形造型。
由上面叙述可知,散杂居民族在日常生活中交往范围越来越广,对不同民族文化了解程度越来越深入,同时对不同民族文化认知度也越来越高。这有利于各民族团结友爱,齐心协力共建和谐社会。
社会方面的交往
族际互动即族际之间的社会交往,展现了社会个体成员日常生活的形式和内容[6]。族际之间的交往有利于增强民族间认同感,加深民族感情,构建和谐民族关系,推动社会和谐可持续发展。族际互动最值得关注的就是族际通婚。改革开放后,人口流动较大,每个民族的交往圈子都在不断变化,在交往过程中会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与其他民族的交往增多。在大环境冲击下,人们思想得到解放,侗族青年对伴侣的要求和选择不再局限于本民族。目前黄泥塘村中在外打工的青年所找伴侣大多数为汉族,而本地的青年基本上都会在邻村或者恩施周边地区寻找伴侣,大多数是土家族、苗族人。经调查得知,汉族、土家族、苗族也很乐意与侗族人结姻缘,并且认为不同民族结姻有助于了解其他的民族文化,为自己民族文化增添色彩。由此得知,湖北侗族在多年的散杂居环境下,经过长期相互学习,各民族彼此了解,使得民族间文化适应程度较高。即使与其他民族通婚,也很少会因为生活习俗、礼节等差异起冲突,族际通婚反而会促进各民族文化的相互认同。
YGH(黄泥塘村民,60岁,侗族,农民,访谈地点:YGH家中)据YGH介绍,自己有一儿一女,各自都已经结婚。儿媳是贵州人,汉族。儿子初中毕业就在珠海打工,交了一个贵州女朋友,结婚生子,现在都在外地。女儿找的是邻村的,也是侗族人。
LFY(黄泥塘村民,39岁,侗族,个体户:开农家乐,访谈地点:农家乐庄园中)据LFY介绍,自己以前在广州打工,结婚之后,就在家开起农家乐,没有再出去。LFY说,自己跟妻子是在南方工厂打工时认识的,同是湖北人,但是妻子是土家族(人),多年来,两人相处融洽,从没有因为民族、习俗不同而发生争吵。
芭蕉侗族乡黄泥塘村中的村民与土家族、苗族、汉族长期居住在一起,通过日常交往,对各民族方方面面逐渐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在访谈中得知,改革开放后,民族间交往互动逐渐增多,民族间的戒备心理慢慢消除,民族界限逐渐打破,形成良好邻里关系、亲属关系等不同的族际交往关系。据村民介绍,各民族在日常生活中相互帮助,无论哪家遇到红白喜事都前往帮忙,各民族在相互尊重的过程中,逐渐建立起和谐村邻关系。
LGH(黄泥塘村村民,45岁,侗族,家庭妇女,访谈地点:LGH家中)据LGH介绍,自己的邻居有汉族、土家族、苗族,他们人很好,相互之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而且平时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相互帮忙,现在侗族与周边民族(除了回族)习俗基本没有什么差别,相互之间也没有禁忌,也不会因为文化不同产生冲突。
WXP(黄泥塘村村民,40岁,汉族,个体户,访谈地点:平民超市)据WXP介绍,黄泥塘村村民大部分都是侗族。自己这家超市开了很多年了,村民也很照顾自己生意,自己跟村民的关系也很好,有时候街坊邻居可以在这里赊账,但是不久都会把钱还回来,很少因为利益而发生冲突。晚上村民吃完饭都会来超市门前的广场上闲聊或者跳舞。
散杂居民族文化交往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