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多重价值、关键要素与提升路径

【摘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有助于幼儿形成文化认同感和归属感，有利于幼儿园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有助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有益于构建中国特色的学前教育话语体系。目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在教育目标、教育内容、教育方式、教育场域等关键要素方面存在一些问题。研究者据此提出促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的提升路径。

【关键词】幼儿园教育；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价值；要素；提升路径

【中图分类号】G6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4）05-0003-05

近年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受到广泛重视，传承和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从娃娃抓起已成为社会共识，不同类型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资源不断被用于幼儿园课程与教学。基于已有研究成果和实践探索结果，本文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的多重价值进行辨析，尝试总结幼儿园教育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关键要素并分析其中存在的问题，继而思考更加适宜有效的路径，以进一步提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的质量。

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的多重价值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对于幼儿发展、教育教学、文化传承等方面均具有积极价值。

1.有助于幼儿形成文化认同感和归属感

对于每个人来说，“我是谁”都是一个无法回避、关乎其“个性”和“身份”的根本问题。每个人都是非常具体地由他（她）生活在其中的社会文化环境所规定的，因而都有自己的文化个性。〔1〕对于每个中国人来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延续数千年的“根”与“魂”，是中国人的文化基因和精神命脉，也是中国人的核心身份和独特标识。因此，学习、掌握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应该是每一个中国人的基本素养、基本自觉和基本追求。幼儿期是个体形成自我认同的阶段，幼儿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具有自己的思想、情感和意愿，认识到自己与他人的差异，并建立起自己与他人的关系。这一阶段所获得的经验对幼儿的身份建构、情感和社会适应能力的发展具有深远影响。《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明确规定，“引导幼儿实际感受祖国文化的丰富与优秀，感受家乡的变化和发展，激发幼儿爱家乡、爱祖国的情感”。让幼儿从小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熏陶、浸润中成长，能够帮助幼儿了解和尊重自己国家的历史和文化根源，促使幼儿从小喜欢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自然而然地形成对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国家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2.有利于幼儿园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

一方面，立德树人教育理念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一教育理念的产生本身就根植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土壤，是中华民族思想基因的延续。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德”一直是中国人为人处事的根本。另一方面，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独特的育人价值。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是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所蕴含的核心思想理念、人文精神、传统美德，在涵养幼儿的家国情怀、培养幼儿的优秀品格方面具有积极的意义。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有利于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落实。

3.有助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绵延不断且以国家形态发展至今的伟大文明。这种连续性之所以成为可能，中华民族自觉的传承意识和传承实践是一个重要原因。2017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明确提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应“贯穿于启蒙教育、基础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继续教育各领域”。人生百年，立于幼学。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学前教育，落实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从娃娃抓起，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与发展的奠基工程。

4.有益于构建中国特色的学前教育话语体系

有学者指出，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学前教育经历了几次大规模引进、传播国外教育理论或课程的过程，这种“他国导向型的知识生产模式”虽然对推动我国学前教育改革与发展有重要价值，但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我国本土文化的失语。随着我国学前教育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聚焦我国学前教育中的现实问题，提出具有文化主体性、原创性的学前教育理论，构建具有中国文化自身特质的现代学前教育话语体系，是新时代、新阶段学前教育发展的重要命题。“我国幼儿园教师的教育行为背后隐藏着具有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特征的民族精神，这类文化往往要比显性文化深入得多，对于教师来说也更加重要。”作为学前教育工作者，应当结合新时代学前教育发展的要求，撷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符合时代精神、具有现实指导意义的思想精华，促使其成为构建中国特色话语体系的重要源泉，重视加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在古为今用中真正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学前教育话语体系。

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的关键要素与问题分析

1.教育目标：宏观定位清晰但具体目标缺失

多数幼儿园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的目标定位在提升幼儿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感受力和亲切感方面，而不是追求幼儿记住多少传统文化知识。幼儿园希望通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让幼儿接触、感受和体验优秀传统文化，亲近优秀传统文化，在此基础上得到优秀传统文化的滋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特别强调仁爱、忠诚、礼貌、谦逊等价值观念，注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这些价值观念有助于培养幼儿的道德品质和社会责任感，有利于幼儿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幼儿园将立德树人作为根本目的，将文化育人作为首要目标，教育目标的宏观定位是比较清晰的。然而，让宏观教育目标落地的关键是目标细化。这是幼儿园分年龄段或分步骤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的必要前提。观照现实，一些幼儿园对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着“热切的愿望”和“宏观的愿景”，总体目标定位比较清楚，但对于不同年龄段幼儿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目标缺乏细化，对于小班、中班和大班幼儿的教育目标的连续性与差异性缺乏充分研究。由于教育目标不够具体，导致幼儿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的内容选择、组织实施都容易缺少明确的方向。

2.教育内容：选择窄化与缺少转化

目前，幼儿园教育所融入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包括了传统节日、传统艺术、传统饮食、传统体育、民间游戏、民间文学等。在内容选择上，看起来是非常宽泛的，但仔细分析会发现，幼儿园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内容还是存在选择窄化的问题。这里的选择窄化主要是指过分强调表面符号，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窄化为显性的文化符号和形式，对隐性的文化内涵缺少深入思考。部分幼儿园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等同于传统艺术教育、传统节日教育，停留在表面化的文化符号上，较少挖掘传统文化背后更深层次的思想理念、价值观念、审美情趣，难以引发幼儿心灵与情感的共鸣。

缺少转化是指幼儿园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容转化存在困难。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不少内容高度凝练、抽象、凝结了中国人几千年来积累的经验和智慧，而幼儿的思维是具体、形象的，已有的生活经验比较有限，使得两者之间不可避免地存在“理解不畅”。这就需要幼儿园教师根据幼儿的认知水平和兴趣，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转化成幼儿可接受、感兴趣的活动内容，使其符合幼儿的认知方式和学习需求。〔2〕例如，有幼儿园教师曾提出疑惑：传统节日来临，虽然“每逢佳节倍思亲”是成年人共同的感受，但是幼儿，尤其是很少与亲人分隔两地的幼儿，能否感受到怀乡诗中所蕴含的思乡之情？又如，怎么才能让幼儿对惊蛰等不同节气感兴趣，怎么把一些节气习俗转化成幼儿能够感受和体验的活动内容？这些都需要幼儿园教师结合幼儿的年龄特点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容进行转化。

3.教育方式：脱离幼儿生活、零碎浅表

从实践来看，幼儿园开展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活动形式丰富、类型多样，主题活动、区域活动、生活活动、户外体育活动等都是常见的活动形式。春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等重要的节日和节气活动是幼儿园开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的重要途径之一。幼儿园通过多种不同的活动形式促进幼儿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参与和体验，增进幼儿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感知和理解。然而，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活动丰富多样的同时，一些活动也存在脱离幼儿生活、零碎浅表等问题。

一是脱离幼儿生活经验、形式主义的教育活动依然存在。一些幼儿园不考虑幼儿的认知特点和思维水平，教育活动不够儿童化、生活化、游戏化，导致幼儿被动地接受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例如，有幼儿园让幼儿背诵《三字经》《百字姓》《千字文》《弟子规》《道德经》等内容，推行“儿童读经”或“儿童经典诵读”活动。这些古文中的许多内容是与幼儿的生活经验相脱离的，幼儿并不能理解内容，只能依靠死记硬背来学习。这种学习会让幼儿觉得传统文化枯燥无味，影响了幼儿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形成情感和精神层面的文化认同。

二是零碎浅表、浅尝辄止的教育活动并不少见。一些幼儿园虽然各种各样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活动数量不少，但对每个活动本身的文化内涵缺乏深入挖掘，对活动与活动之间的关联缺乏系统思考，导致很多活动是零散的、表面的，缺少应有的整合性和深入性。例如，有幼儿园将二十四节气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的主要内容，但对每个节气的文化内涵挖掘不深、理解不够，幼儿园忙于跟着节气从一个活动转向另一个活动，导致教师和幼儿对文化的体验浮于表面。当然，这也与幼儿园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目标的定位是否清晰、内容和主题选择是否明确有着密切关系。

4.教育场域：多局限在幼儿园园所内

目前幼儿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的场域多局限在幼儿园内部，活动主要由幼儿园设计并组织实施，多是利用幼儿园内的环境和教师资源，缺乏对家庭教育资源乃至社会教育资源的吸纳，只有少数活动会通过家长参与的方式推动落实。例如，重阳节时许多幼儿园会鼓励幼儿回家向家中的老人表达感谢和祝福。实际上，家庭是幼儿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场域。一个家庭的家风和家教本身就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体现。幼儿园可以引导家庭将爱国守法、文明礼貌的社会公德，敬老爱幼、和睦邻里的家庭美德，敬业乐群、甘于奉献的职业道德，诚实守信、自强不息的个人美德潜移默化地渗透到幼儿的日常生活中，发挥家庭生活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功能。此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应当“跨越围墙”，利用好博物馆、艺术馆等公共文化机构和当地建筑、名胜古迹等地域文化资源，释放社区和社会的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动能。然而，目前来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学前教育的家、园、社协同系统尚未完全形成。

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的提升路径

基于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的价值辨析，通过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的要素与问题探析，可以从以下方面进一步提高幼儿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的质量。

1.系统设计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的目标体系

幼儿园需要结合幼儿的年龄特点设定总体目标，在确定总体目标的基础上，还要结合不同年龄段幼儿的各领域发展目标，设计不同年龄段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目标，并体现出目标之间的层次性与内在有机联系，从而为不同年龄段、不同学期乃至月、周、日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计划提供精准的目标指引。只有如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才能在可行的路径与有效的策略支撑下，转化成适宜幼儿的教育活动。

2.多层次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涵

就性质而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赖以长期发展、不断进步的精神支撑和智力支持。就结构而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包括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思想文化等不同层面的完整系统。因此，有学者从人类学和教育学的视角，提出学前教育可以传承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至少可以划分为四个层次：一是显性的、正式的、官方的文化，即传统节日庆典、中国传统艺术、民间故事等显性文化；二是日常文化，指向人们如何与家人、朋友、同事互动，以及如何在公共场所进行日常社会交往，是中国人日常社会交往中独特的范式、规则或习俗；三是“具身文化”（embodied culture）或者“身体惯习”（body habitus），主要是指言行举止中的文化特征；四是具有“文化性的教学法”（cultural pedagogies），这些教学方法包含隐性的文化逻辑，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幼儿对于传统文化的习得和传承。〔3〕从这个意义上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幼儿园教育的首要任务是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丰富内涵，既包括显性的文化符号，也包括隐性的文化精神，既包括正式的、官方的文化遗产，也包括与幼儿一日生活、行为举止紧密相关的日常文化。从多个层次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涵，有利于幼儿园教师在一日生活中有意识地渗透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助于幼儿在日常生活中感知和体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达到润物细无声的教育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