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友好理念下我国博物馆建设现状分析及建议
作者: 叶冠杰 白玉丹 杨甜
【摘要】通过对优秀博物馆的综合分析,本研究深入探讨儿童友好理念与博物馆建设之间的关联,指出儿童友好型博物馆建设应解决儿童参与度不足、展览形式和内容与儿童发展特点匹配度不高等问题,提出邀请儿童参与设计、跨领域融合数字技术、基于儿童的视角设计布展空间等建设与改造儿童友好型博物馆的建议,为我国儿童友好城市建设提供有益的理论参考。
【关键词】儿童友好理念;博物馆建设;儿童需求;儿童参与度;数字技术
【中图分类号】G6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4)10-0034-04
儿童是人类文明发展和传承的重要主体,关注儿童福祉、优化儿童生活环境已经成为世界各国的共识。〔1〕我国“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出“儿童友好城市倡议”,明确到2025年在全国范围内开展100个儿童友好城市(Child⁃Friendly City, CFC)建设试点。〔2〕这意味着儿童友好理念在我国首次上升到了国家战略的高度。近年来,在家校社协同育人政策导向下,博物馆作为儿童公共教育的重要阵地,成为践行儿童友好理念的关键场所。研究表明,儿童时期接受的博物馆教育能促进个体认知、语言、社会和情绪等方面的综合发展。〔3〕因此,将儿童友好理念融入博物馆建设是儿童友好城市建设过程中的迫切需求。
一、基于儿童友好理念建设与改造博物馆的重要性
人类正在经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速度最快”的城市化进程。“爆炸”式的扩张使城市失去了原有的结构,转而变得碎片化,〔4〕无法充分满足当下城市居民对于博物馆等公共性空间的要求。2021年,国家发改委等多部门印发的《关于推进儿童友好城市建设的指导意见》中提出,儿童友好是城市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标识。〔5〕以顶层设计为依据形成的儿童友好城市应遵循的六大原则中,公共服务友好、成长空间友好、发展环境友好三大原则与博物馆建设密不可分,侧面表明建设儿童友好型博物馆在当下城市建设中具有重要意义。
2023年6月国务院常务会议讨论并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学前教育法(草案)》明确指出,公共博物馆、图书馆、美术馆、科技馆等公共文化服务机构应当提供适合学前儿童身心发展的公益性教育服务。博物馆具有文化传播、藏品展陈、公共教育等功能,是重要的公共美育和非正式教育场所。作为开放式的成长空间,博物馆通过叙事的方式将碎片化知识串联起来,有助于儿童在探究中获得具身认知的学习体验。有研究者利用数据分析软件(Nvivo)对10个国家的儿童友好城市建设实践文本进行了高频词分析,〔6〕结果显示其包括儿童服务、儿童保护和儿童参与三个向度。其中,儿童服务向度占比最大(63.52%),是儿童友好城市建设最受关注的领域,且教育议题在该向度的26个核心议题中被提及次数最多。博物馆作为儿童服务和公共教育的重要载体,在儿童友好城市建设中的作用不言而喻。
我国在儿童友好型博物馆建设方面处于探索阶段。部分博物馆开始重视儿童的观展体验,通过可视化工具、儿童议事会等方式提升儿童参与度。
专门的儿童博物馆主要面向低龄儿童,通常基于主题展览组织一系列寓教于乐的活动,交互方式以亲子游戏、装置体验为主。〔7〕儿童博物馆的面向人群具有较高精确度,但科研和文化传播功能相对较弱。相较之下,一般博物馆的珍贵藏品数量更多,具备更高程度的社会性和多元性。以我国广西民族博物馆为例,展览团队结合广西最具代表性的铜鼓器具,设置专门的拓印场地和道具,为观展的人群提供铜鼓纹样拓印等趣味游戏环节。简单有趣又富有文化内涵的活动让包括儿童在内的参与者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优秀传统文化的熏陶。
本研究主要聚焦于儿童友好型博物馆的建设与改造,即探讨如何基于儿童友好理念建设与改造一般博物馆,使之既保留传统博物馆的科研、展览、贮藏、教育功能,又能够为儿童提供趣味性高、教育性强的观展体验。
二、儿童友好理念下博物馆建设的现存问题
1.博物馆建设中儿童参与度不足
社会学家罗杰·哈特提出了儿童参与活动的阶梯理论,将儿童参与程度由低到高分为八个阶段〔8〕(见图1)。在传统博物馆设计过程中,对儿童群体的调研分析重视不足,儿童的建议往往成为纸面上的参考材料,儿童没有真正参与到设计的核心环节,属于“被操纵”“粉饰”“象征性”地参与。
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儿童与成人在博物馆建设话语权上存在不平等性。儿童的意见被当作一种“装饰”,或是项目中的一个附加流程,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其次是责任分配的问题,成人作为设计的主导者肩负主要责任,因而倾向于按照传统的、程式化的方法建设博物馆,以减少失误,由此儿童难以在流程中发挥主观能动性。作为社区的一分子,儿童本应与其他年龄段的人群一样具备相应的权利,其建议同样应被认真对待。
2.展览形式和内容与儿童发展特点匹配度不高
根据皮亚杰划分的儿童认知发展四阶段,即感觉运动阶段(从出生到2岁)、前运算阶段(2—7岁)、具体运算阶段(7—11岁)、形式运算阶段(11岁以后),儿童的认知能力会随着年龄增长缓慢发展,而抽象思维和逻辑推理能力直至具体运算阶段才初步形成。〔9〕因此,“长篇大论式”和“教科书式”的展览形式并不适合所有年龄段儿童的审美感知和学习能力。博物馆应当充分考虑不同年龄段儿童的生理特点和认知特点,对展览的形式和内容进行针对性设计。
就生理特点而言,传统博物馆的展陈形式设计存在考虑不周的问题。通常来说,儿童与成人共享观展区域,而柜台、展品、交互装置的设计均以成人的生理构造为基准。这意味着展厅在空间和尺寸上难以满足儿童观展需求。〔10〕以展台为例,大多数展台的高度都在1米以上,通常1.4米及以上的身高才能看到展品的全貌,大多数儿童无法完整观看展品和文字,自然也难以激发观展兴趣并获得良好观展体验。
就认知特点而言,博物馆千篇一律地采用藏品加文字说明的展览形式,不符合儿童的认知特点。大多博物馆虽然涵盖了红色革命展、古生物知识等丰富的主题,但多以静态展品和文字解析为主,将珍贵的藏品进行简单的堆叠、汇集,对其背后的故事和相互之间的关联挖掘不足。在缺乏合理动线引导的情况下,儿童观展后获取的大多是碎片化信息。
综上,我国儿童友好型博物馆建设正面临挑战。作为践行儿童友好理念的首要阵地,博物馆应当基于儿童身心发展特点,反思儿童参与度不高和观展过程中的形式不合理、内容不合适等问题,并加以解决、寻求创新。
三、儿童友好理念下博物馆建设与改造路径
1.邀请儿童参与设计
儿童参与博物馆设计过程是建设儿童友好型博物馆的重要前提。儿童往往能够提供意料之外的想法,使成人突破思维边界,从不一样的视角看待问题。当然,这里的参与并不是随意选取儿童并询问其建议和想法。设计团队应当先对参与的儿童进行筛选和培训,并引导儿童在参与式协作中说出自己的想法。设计者可采用可视化交互工具引导其表达意见,使其观点更易于理解,最终共同完成设计方案。儿童参与设计的成果应当是基于儿童真实生活需求的实际经验提出的优化方案。〔11〕
在参与式设计过程中,儿童深入参与博物馆建设细节,如提案展览主题、确定手工活动的形式等,逐步实现儿童参与阶梯理论中较高的层级。如此,儿童的意见真正得到落实。
2.跨领域融合数字技术
以虚拟现实、数字媒体为代表的前沿技术越来越广泛地应用于博物馆建设,全息投影、人工智能设备等使儿童和博物馆形成深度连接。对于儿童而言,沉浸式、趣味性的交互方式能够加深其与展览信息之间的“交流”,完成对知识的认知、理解和记忆。〔12〕数字技术通过加强儿童与展品之间的交互性,切实提升了儿童的参与度。如中国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在展厅内划分出一块区域,利用全息投影和数字活化技术还原了清代皇室成员祭祀的场景。当栩栩如生的数字人物呈现在儿童面前时,儿童完成了从收集碎片信息到沉浸式体验故事的转变,其观展时间和空间似乎被延展了。〔13〕
具象、动态的信息是儿童认知事物的主要来源。图像化、多感官、连续性的信息形式能有效满足儿童的认知需求。对于处于感知运动阶段和前运算阶段的儿童来说,他(她)们尤为依赖感官接触和形象思维。所以,要将观展模式与儿童的五感建立联系,让其通过视觉、听觉、触觉、嗅觉等多感官获得认知。对于处于具体运算阶段和形式运算阶段的儿童而言,文字说明结合形象化体验是更有效的信息传递路径。数字技术与展览的融合恰好能够刺激儿童感官,〔14〕提升其主动探究的意愿。因此,合理运用数字技术丰富展览形式和内容、提升儿童观展体验,是建设儿童友好型博物馆的创新路径之一。
3.基于儿童的视角设计布展空间
儿童友好型空间的设计不能局限于“就儿童论儿童”,而应与儿童经验、认知水平和环境特点等因素结合。〔15〕通常,博物馆会容纳不同年龄段、不同认知水平的人群进入参观。如何基于儿童的视角解决多元主体共存的博物馆中存在的问题,是儿童友好型博物馆改革创新的重点。
一方面,人流量是影响儿童观展体验的重要因素。如身高体型上的特点使儿童在人流密集的观展高峰期难以顺利观摩藏品、体验交互设备。因此,博物馆须重新规划高峰期帮助儿童顺利观展的路径。如中国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部分展厅的中心区域放置了多个半封闭型体验仓。这些体验仓空间对于儿童而言比较宽敞,内置的展示设备对当前展厅的展览内容进行了汇总,并通过视频动画和语音旁白加以解说。在人流量大、展厅拥挤时,该体验仓可以为儿童提供一个相对安全且舒适的观展环境。区别于正常观展流程中较为固定的观展模型,数字化交互形式和旁白解说给予儿童参与感,也使其更容易理解藏品背后的文化内涵。同时,体验仓也能作为儿童短暂放松的休息空间,为后续的观展活动做好准备。
另一方面,藏品的摆放对于展览的趣味性和故事感有很大影响,充满创意的摆放方式能够引发儿童的好奇心。如在陕西省大同市博物馆中,设计师根据展品的特征进行布置,将一系列时代背景相同的陶人随机摆放在一个不规则的平面上,有的骑马,有的耍杂技,有的在说笑。这样的摆放赋予了陶人展品生命力,观看者仿佛穿越回古老的时空,见证了当时人们的生活方式。简单的空间运用就能够呈现完全不同的观看体验,引发儿童进一步认识藏品背后的故事的兴趣。
博物馆设计师具备更加成熟、模式化的特征,但在儿童友好型博物馆建设和改造过程中,应多倾听儿童的不加修饰的、最为真实的声音,从优化服务的角度出发满足儿童群体的需求,使博物馆的原有功能更大程度地发挥价值。
儿童友好型博物馆的建设与改造不只是目标群体的转变,更体现了我国社会发展理念的进步。本研究尝试基于儿童友好理念和优秀博物馆案例,为儿童友好型博物馆建设提供创新思路。当下的博物馆建设要结合儿童需求和自身传统功能,鼓励儿童深度参与,运用参与式设计等方法让儿童真正介入设计过程;进行跨领域融合变通,利用数字技术手段丰富信息交互传播的方式,提升展览的趣味性;调整传统展览的内容和形式,从儿童视角出发解决博物馆现存问题。
参考文献:
〔1〕李静,凌鹭.儿童友好:多维意涵与时代价值〔J〕.当代青年研究,2023(2):100-111.
〔2〕刘磊,石楠,何艳玲,等.儿童友好城市建设实践〔J〕.城市规划,2022,46(1):44-52.
〔3〕GOBLE C B,WRIGHT S,PARTON D. Museum babies:Linking families,culture,and community〔J〕.YC Young Children,2015,70(3):40.
〔4〕李香凝,李庆东.城市化背景下国外巨构建筑发展思潮与当代特征〔EB/OL〕.〔2024-01-02〕.http://kns.cnki.net.
〔5〕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关于推进儿童友好城市建设的指导意见〔EB/OL〕.〔2024-01-07〕.http://www.gov.cn.
〔6〕曹现强,马明欢.儿童友好型城市治理的路径分析与实践逻辑:基于10个国家治理实践的文本分析〔J〕.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1):119-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