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63)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三联生活周刊)

算命先生

文 布丁 图 王焱

在我上班经过的一条路上,常聚着几个测字、看相的算命先生,我观察他们,发现长得古怪的几位,经常有买卖,蹲坐在那儿,谈着人生哲理,给热闹的街市上平添几分思想的味道。而憨态可掬的一位,就老是没买卖,这位老兄四方脸,黑里透红,像个村干部,给人的感觉很诚实很可靠,但就是不像算命先生。

由此看来,长得不可靠、长得像骗子的算命先生更容易得手,这说明人们在算命之时并不太在乎谁更像老实人,而在乎谁更能胡说八道。

我虽没在那条街上算过命,但也有两次算命的遭遇。某日,刚走出一个饭馆,就有一中年妇女迎上来要给我看相,我说你看出什么来了。她说,你这个人个性太强,所以吃亏的时候多,占便宜的时候少。我一听就想让她再多说两句,刚要问价钱,猛地醒悟:谁不觉得自己老吃亏没占着什么便宜呢?谁不把这倒霉事归结于自己个性太强而承认是自己太笨呢?一想到这儿,我就叹气走开。

想跟算命先生聊一聊的冲动,我时不常地会有,这时候的心理状态,按现代社会的标准,是该去看心理医生。可惜,我老觉得咱们的心理医生跟算命先生同样不可靠,心理医生的办法是倾听,让我这样的患者倾诉,可咱们国家的传统是听别人的,自己不说什么,多听别人的肺腑之言就跟占了便宜似的。所以,我老觉得,中国的心理医生应该由算命先生去担任,他向病人倾诉,说的是肺腑之言,个人经历加人生哲理;病人听,听完就缓解了自己的心理问题。

这个主意当然违背心理医学传统,但符合中国的文化传统。现代科学的一些玩艺儿之所以在中国行不通,就因为它们不符合咱的文化。

有一阵子,我极不顺心,就在街上找了个老骗子似的算命先生“给我看看”,他让我脸向阳光,翻了翻我的眼皮,像是检查沙眼,又端详我一阵儿,说:“你没事儿,什么事儿也没有,不用看。”

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占了便宜的一次,没花钱,心里却舒服好多,一下子变得特自信。我想,我那时要是去看一趟心理医生,非把自己给说病了不行,我看过现代心理学的几本著作,要是去看医生,肯定憋不住要分析一下自己。而听算命先生说话,自己不暴露,让别人刺探,就先有了一份优越感。

生活圆桌(63)0

信息时代的猫和工业时代的鼠

倪叶

《加菲猫》里有一个关于猫征服人类的故事。很早很早以前,地球上没有猫,他们是从遥远的太空迁徙来的。走下飞行器的猫都穿着太空服。脚一踏上地球,他们就为如何成为地球的主宰展开了争论。一派主张武力解决,一派主张怀柔,投票表决,怀柔派占了上风。

猫们冲着人喵喵叫,趴在人的脚下伸懒腰,还卧在人的怀里舔他们的手。很快,所有的猫都有了归宿,有了安乐窝,而这一切的代价只是他们天性中的一部分,从此,人类心甘情愿地服侍他们。在一次猫的聚会上,一条聪明的狗听到了猫祖先的阴谋,要去告密。猫就开动他们先进的机器,把狗全变成了只会吐舌头、摇尾巴的傻家伙。

与加菲猫相比,机器猫单从名字上看就像另一个时代的产物,但这只猫虽然是机器的皮囊,行的却不是机器的事。他能给野比穿上在土里游泳的衣服,还能拿出‘改变季节的帽子,把蜻蜒变成私人飞机。有趣的还包括把现代的垃圾扔到古代的漏斗,为所欲为的电话厅—打个电话就可以改变全世界的好恶,消灭不喜欢的人的“独裁者按钮”……

在《加菲猫》里,猫与鼠这一对天敌也能和谐共处,鼠孩子为救妈妈对加菲一通数落,弄得他灰溜溜的。

另一个与鼠有关的动画片是《邋遢大王》,鼠博士面前一堆烧瓶试管,滚着沸水、冒着蓝烟,鼠博士戴着眼镜、若有所思,一遍遍地令鼠兵给邋遢大王灌药,可总毒不死。还有一个无趣的情节是邋遢大王骗鼠兵说汽油是好喝的饮料,待耗子们痛饮后再点燃火柴,火光一片。

可责怪的不只是国产动画片缺乏想像力,变形金刚与“我是西瑞”一类的动画片虽把场景由地下转入外星,一只只机器巨兽角力斗法、放光放电的场面也不能给人以愉悦。

试管、汽油、变形机器、飞船都是工业文明的产物。由此联想到的是围绕着工业文明似乎很难有好的视觉感受,比如在仓库里格斗,乏味得要命;可在超市里,牛奶、可乐、巧克力糖满天飞,眼前就很舒服。仓库是铁锈色的,超市却五颜六色,一个像冬天,一个像春天,感观完全不同。

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几乎是中国文学史上最有想象力的,那是农业时代的产物。都说大机器生产压抑人性,到了信息时代,事情可能会翻个个儿。当然从动画片传达的信息看,则是没有情节,轻松、幽默,想理性人所未想。好的动画片里很少以汽车、手枪、单元楼为主要道具,不知是否创作者有意避开工业文明。

《大草原上的小老鼠》也很好看,那里的大坏猫和小老鼠生活在温情的西部小镇,但没有牛仔和西部狂野,有的只是马戏团和郊游派对。

零食与女人

叶蕾

在并非很熟稔的家庭聚餐上,常常有些自以为怜香惜玉的“伪绅士”们捧出李子、梅子之类的盘盏,然后欢言宣布道:“小姐们最欢迎的一道菜来了!”而“小姐们”则翘起兰花指,开始享用男人为她们准备的零食。她们在想:男人们会想,女人是多么娇弱堪怜呀,吃的都是这种皮包骨的精致东西,跟鸟食有什么区别,果然是水做的骨肉!而男人们则对别人的女朋友说:“吃吧,吃这道冰糖扒蹄吧,美容的!”(现在这是一种流行趋势—凡是看上去白而腻的食品都荣升为美容食品,比如猪皮、肥肉和冬瓜)却给自己的女友使眼色,叫她记得自己的体重,还是来粒冰糖杨梅吧。

大学女生的闺房卫生状况其实是目不忍睹的,我们隔壁那间曾经有过瓜子壳铺成地毯的壮观景象。一个客人打趣道:“这么馋,怎么嫁得出去哟!”一位室友则翻着白眼说:“现在不吃零食才嫁不出去呢。”仿佛为自己的言论作证似的,她在毕业后两个月内就结婚了。要是有女人宣布自己不喜欢吃零食,她的女伴会做出惊讶的样子赞叹说:“多好的习惯!”但谁都能看出这赞扬是多么的言不由衷,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仿佛对方失去了身为女人的最大乐趣。

我认识个男的,说女人分三等,他说最高等的女人要钻石珠宝,次一等的就要买衣服,最差的就买点零食来吃吃好了。

但其实零食大多数都是女人自己去买的,按弗洛伊德的理论,人都有吮吸的欲望,在男性可能表现为抽烟和交谈;在女人呢,大约就是唠叨和咀嚼了。

更多情况是女人陪女人买零食。在超市里消费欲大增的不是那些独自采购的女人,而是结伴前来的女友们。电影院是吃零食的天堂。在漆黑的空间和时间里,女孩们总是像去春游一样带上零食,仿佛电影是酒,不能没有下酒的菜,所以电影院内的小卖部为她们准备了各种东西,其中要数爆米花儿最为理想,因为没有壳或皮可以扔在地上。但电影院不能妨碍她们自带“酒水”,因此我们耳边总缭绕着嗑瓜子的声音,以及她们之间彼此交换零食品种的友谊之声。

(本栏编辑:苗炜)

电影院版

文 唐波 图 王焱

《泰坦尼克号》红透半边天,北京澳华影院将票价定到80元,我借了VCD看,如果真对胃口,再去澳华补足音响。借碟时顺嘴问是什么版,出借者答:电影版。

所谓电影版就是利用一种叫“摄影枪”的器材,在电影院里将放映的电影拍下来取得“样片”来制造盗版。

谁知此电影版魅力十足,我根本无法感受《泰坦尼克号》的煽情,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它抢走了。其实这不是电影版,而是电影院版。影片开头我听到两声咳嗽,以为是效果。看下去以为导演不是詹姆斯·卡梅隆,而是奥利弗·斯通,因为船头上女主角想跳海、莱奥纳多调侃她不会真跳时,厕面外居然出现了情景剧特有的笑声,这是《天生杀人狂》里奥利弗·斯通滑稽模仿肥皂剧时的惯用手段。同样的,当帅哥莱奥纳多穿上晚礼服、头发梳得油光亮滑连苍蝇拄拐棍都站不住时,画’面外又爆发出女孩慕艳的惊呼。共进晚餐一场戏,女主角满面微笑地站在楼梯拐弯处等侯莱奥纳多上来,突然,一个头部尖尖的黑影迎上前去挡住女主角,银幕顿时一片黑暗。是女主角命运的隐喻吗?太直接了吧。我忽然想起这是电影版,,是在电影院里偷偷拍下的,既然是电影院当然就会有人随着情节轻笑、惊呼,或是忍不住出去“嘘嘘”。想必这个偷拍者的座号比较靠后,因为整部影片中起码有3次黑影站起遮盖了整个银幕。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了两次咳嗽,判断出咳嗽人的心理不太健康,因为每次咳嗽都在紧要关头:一次是莱奥纳多画像时女主角露出了胸部,另一次则是他们在车里作爱。但是,最最精彩的还是结尾,在剧中人的深情凝视下莱奥纳多和女主角相依相偎,以为接下去肯定是黑底白字的演职员名单,谁知出现的文字令我大笑不止:

电影散场,请勿忘携带随身物品!

这真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电影院版,它充分地表达了盗版的特点:盗片源,地下出版渠道,利欲熏心,胆大妄为,连这样的电影院效果都敢制造、出售。

不过,这样的电影院版也很有幽默感。首先,在美学原则上,它实现了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观片过程中,电影院版制造的四重空间(老太太的回忆空间、老太太的现实空间、电影院的观众空间和我们看VCD的空间)相互冲击、交流、纠缠、排斥,特别是电影院空间观众的反应对看VCD的我们竖起了一堵坚实的第四堵墙,时刻提醒着:这是一部电影,一个编造的幻觉,请保持应有的警惕和理智,走时勿忘携带随身物品!看来,经典的布氏戏剧理论被VCD的盗版制作者娴熟运用了。

其次,电影院版无意中使用了一些后现代的表现手法,对经典的爱情+灾难+高科技的好莱坞权威文本在关键处进行滑稽模仿(笑声、惊叹声、咳嗽声)或肆意颠覆(黑影袭击),表现了十足另类的“COOL”,迎合“新新人类”的审美范式。

我决定省下那80块钱。澳华的音响再好,也不会让我在电影结束时虽然眼含热泪却还能放声大笑。

生活圆桌(63)1

上一篇: 乔丹的“二次革命”
下一篇: 读者来信(63)

经典小说推荐

杂志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