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雁飞

（文 / 苗炜）

( 2005年9月7日，驰骋在杭锦旗至菩提渡寺特殊路段上的中国越野锦标赛赛车 )

前面是越野车扬起的灰尘，后面是正在升起的太阳，早起的牧人站在草原上，打量着从眼前驰过的车队。9月5日清晨，我们从正镶白旗出发，向浑善达克沙地中的乌兰察布镇前进，2005中国汽车越野赛第一个特殊路段的起点就设在镇子东边。但从正镶白旗到达乌兰察布镇的80公里行驶路段也绝不容易，驰过一个急弯，我们就看到一辆车翻倒在路旁。我们坐的是一辆改装的6缸切诺基，车身从原来的正红色被改成“法拉利红”，驾驶者叫“红牛”，体重估计在90公斤以上，习惯备若干红牛饮料出游，遂得此诨名。在扬起的漫天沙尘中，他叫我们准备:“要飞一下！”车越过土坎儿，这让我们兴奋起来，不断叫喊:“超过前面的车。”

参加这次汽车越野赛的是48辆改装赛车，而更多工作车辆是征集而来，“红牛”等人都是北京“切大队”一分子，得知越野赛的消息后加入车队运送记者，而斯巴鲁汽车俱乐部也组队参加，新款斯巴鲁“森林人”公路性能优越，但真开到越野路段就麻烦了。车队中散见路虎、悍马H2、陆地巡洋舰、大切诺基等批量产车，按规矩，越野赛一般有汽车、摩托车、卡车参加，而改装车是T1组，批量生产的车被列为T2组，这次比赛是中汽联第一次主办越野拉力赛，规模有限，参赛车只有T1组。

第一个发车的是219号赛车，来自“生活无限青岛钢铁车队”，车手是卢宁军，领航王晓林。我去年参加“北京吉普杯中法文化之旅”，从北京开车去巴黎，当时我们是6号车，王晓林在7号车，我们称之为“河南老王”。卢宁军这次驾驶的是日产途乐赛车，被认为是改装最好的赛车之一，但赛车自重也很大，在80公里的行驶路段上，已经有一个避震器出了故障。

9点钟，赛车陆续出发。围观者中有一当地姑娘念叨:怎么没有帕拉丁车队参加比赛呀？由此可见，帕拉丁车队因参加巴黎达喀尔比赛而名声大噪，他们的签约车手未能参加此次比赛实在是个遗憾。

赛车出发，我们的车队就地休息，支起床和椅子聊天。这一赛段是环形，起点在镇东，终点在镇西，两个小时之后，赛车才陆续回来。沙地中的乌兰察布镇，看着都是贫穷的土房，当地牧民说:村里装了电视卫星接收器，每家都给装了一个小型的风力发电机，每年能有2000多块钱的节余，要感谢党的富民政策。这地方属于锡林郭勒盟，锡林郭勒出产的羊肉是专供国家队运动员的，据说内蒙古的羊大多是11条肋骨，惟独锡林郭勒羊是12条肋骨，因此胸腔更大，肺活量更大，刘翔、罗雪娟吃了锡林郭勒羊肉就跑得快游得快。“切大队”中有不甘寂寞者，一年轻人戴着个赛车手套，念叨着“要在25岁以前参加一次越野赛，30岁以前参加巴黎达喀尔”，这小伙子网名“雪域”。第二天，在我们从集宁到杭锦旗的路上，他的车追尾撞上了我们的车。

当时我们正在欣赏大青山的风景，朗诵着“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同车的棋哥唱起“美丽的大青山”，猛烈的撞击让这份诗意戛然而止，下得车来，发现我们这辆被钢架加固过的车，车尾被撞掉三分之一，车窗、尾灯、保险杠报废，而后车的水箱、变速箱全坏，不能开了。

靠在公路边等待，赛事保险的车辆赶了上来，他们刚刚在集宁处理完另一起意外——“生活无限”车队的4名维修人员在房车里过夜，结果一氧化碳中毒被送入医院，两人已脱离危险，另两人还在抢救，虽说每次越野大赛都会有人受伤甚至死亡，但在房车里睡觉居然也会这样倒霉，实在让人沮丧。

( 冠军江惠坚 )

等我们赶到响沙湾时，比赛早已结束，这第二个特殊赛段只有40公里长。河滩上停着一辆孤独的赛车，那正是卢宁军的219号，因为发动机进水，219号不得不退出比赛，“河南老王”颇为郁闷。他原本打算请我们喝一顿庆功酒的。老卢头一天比赛，离终点10公里时，前避震器已经全坏了，坚持开回终点，成绩列第三，当天夜里更换避震器，早上5点出发时，卢宁军发现睡在房车里的维修工中毒，而更换完避震器未能用防水胶带密封，这一疏漏也是发动机进水的原因之一。卢宁军说:“我们实在太倒霉了。”

“红牛”先生见到沙漠则颇为兴奋，他开着车向沙坡上冲了几个来回，响沙湾位于库布齐沙漠的边缘地带，而后两天的比赛都将在库布齐沙漠内进行。“雪域”的车留在响沙湾，车载电台里传来另一个坏消息:又一辆切诺基的分动器坏了，停在包东高速公路上。同行的“红塔山”说，每回出来玩，回家都要修车，但这回车都坏在半路上，实在不妙。

我们从响沙湾返回高速公路，“红塔山”拖着坏车，大家开向东胜方向。这次比赛的赞助商是中国石油，内蒙古显然是中石油的地盘，很少能见到中石化的加油站。中石油加油站都挂上彩旗，祝贺越野赛的进行，赛车和工作车都可以免费加油，有的加油站甚至备上了西瓜，但如果在某些加油站备上拖车或者维修车，岂不更好。拉几十辆赛车去比赛相对容易，但要保障一百来辆车的安全便捷，那可麻烦多了。费用也会高很多。

沿东胜直行70公里，就会到达成吉思汗陵，但我们要右转上109国道，赶往杭锦旗。暮色四合，草原上一片漆黑，黑色的是天，更黑的是陆地。前方是一道道闪电，像刹那的烟火照亮半边天。终于，我们看见了一座城市的灯火。

车队大营中，赛车在维修，我们的宿营地在杭锦旗郊外的一个度假村。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蒙古包外立着一块大牌子，上书“鄂尔多斯草原”。一群山羊在吃草，他们身上穿的就是鄂尔多斯羊绒衫。“红塔山”早几年曾经来过此地，他说，当时的草原破坏得更厉害。生产羊绒衫就要大量收购羊绒，就要养羊，羊吃草根，草原的沙化就更严重。如今这两年，草原的保护有了起色，但骑马到草原上一溜达，依旧是沙地的感觉。牵马的牧人说:早年间，一只羊身上能出三两羊绒，现在一只羊能出二斤羊绒。这话实在让我二乎，是羊汗毛越长越多，还是连阴毛都算羊绒了？

9月7日总共有两个特殊赛段，分别是从奎通柴登到阿吞敖包和从阿吞敖包到呼和沙拉，赛段长度分别为123.12公里和101.77公里。

从奎通柴登到阿吞敖包赛段主要是戈壁和荒漠，本来预计的完赛时间是3小时，但大部分赛车都在两小时内通过了终点，从阿吞敖包到呼和沙拉则又有湿地路面。沙漠中的骆驼草、高温和方向判断给比赛带来一定的难度，但接下来一天的比赛，难度又降低了，路线重复，只不过方向相反，从呼和沙拉到阿吞敖包，再到奎通柴登。

最后一个赛段的比赛进行之时，我和棋哥已经坐上“红塔山”的车向包头机场驶去，“红牛”也返回响沙湾，与“雪域”一起等待高速公路警察来出事故报告。如果红牛饮料能赞助“红牛”，红塔山能赞助“红塔山”，弄个“红牛—红塔山”车队一定很好玩，但前提是，中国石油依旧会赞助这个比赛，他们的口号不正是“走得更远的力量”。

体育经纪人棋哥信心百倍:“明年咱这个比赛，从居庸关出发，直接就杀到嘉峪关了。后年咱这个比赛，就直接奔敦煌了。再往后，咱们的比赛就从黑河出发，直接到红其拉甫山口了。中国地方大，最适合搞赛车运动。”

登机之前，我想买一盘蒙古民歌，但只有腾格尔的磁带。胡松华都已成为过气人物，他当年曾向蒙古歌手哈扎布学艺，唱红了《赞歌》，据说哈扎布的名歌叫《老雁》——晚秋的凉风阵阵吹来，红花绿叶相继枯黄，亲爱的七只雁雏儿，快回南方欢度时光，我这年迈的老雁，越过多少高山大江，眼看就要落在你们后面，双翅再无力量飞翔。■

这次中国石油2005越野锦标赛，是“A到B”比赛，就是从A点出发，终点在B点的比赛。

长丰汽车华南虎车队的江惠坚、任志国和华庆先包揽了本次比赛的前三名。

“A到B”比赛，目前在国际上有两种模式，一个叫越野世界杯系列赛，比赛距离在5000公里左右，目前共有七站，其中著名的赛事有:葡萄牙拉力赛、阿联酋拉力赛、摩洛哥拉力和突尼斯拉力赛。另一种越野拉力赛模式是巴黎—达喀尔拉力赛，这是一种超长距离的比赛，赛程在10000公里左右。曾在1992年和1995年举行的巴黎—莫斯科—北京拉力赛也属于后者。

中国石油2005中国越野锦标赛的形式是套用了世界杯越野赛的规则，但比赛距离并没有达到“世界杯”的要求。国际汽联派出两位特派员到中国观摩比赛，其中一官员说:“我对中国第一次举办越野拉力赛就有近50辆赛车参赛感到惊讶。我的工作就是协助中国最快能在2006年进入世界杯系列。”他对中国汽联的组织能力表示赞赏。但他也注意到比赛暴露出的一些技术问题，比如赛段终点的设置、赛车的技术改装、比赛的线路设计等等。■ 九月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