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MoMA：和Money有关的一切

（文 / 钟和晏）

新MoMA被视为一座加强了观赏艺术的体验与乐趣的轻盈建筑

谷口吉生认为设计博物馆时建筑师应该控制自我表达的欲望，而不是和艺术品本身去竞争

在最近的8年里，谷口吉生在纽约和东京之间往返了40次。对于这位今年67岁的日本建筑师来说，8年是一个漫长的时间。他说，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是黑色的。

11月20日，经过长达4年的修缮和扩建，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终于重新开馆。也许有人暗中期望它会以一种花哨新奇、惹人注目的面貌出现，但事实上，由谷口吉生主持设计的新馆只是以黑色大理石、绿色花岗岩、铝钢框棂和玻璃墙体为材质，呈现出一个简洁轻盈的现代建筑样态。

MoMA是谷口吉生在日本以外的第一个建筑项目，当1997年MoMA宣布他被选中主持设计它的扩建部分时，许多建筑师都感到吃惊。毕竟，他在美国并不是那么出名；即使在日本，他的建筑履历也并不辉煌，只有一些博物馆、图书馆和学校等平平淡淡的项目而已。

扩建后的新馆跨越了曼哈顿中城53街和54街之间的整个街区，整体面积比原来增加了一倍，达到63万平方英尺，其中展区面积12万平方英尺。谷口吉生的主要设计理念包括修建了一个高达34米的中庭，赋予新建筑足够的自然光线并让所有的展览空间都环绕在它周围；一个长长的通廊，让人们可以穿过53大街和54大街之间的博物馆；用那个被扩建的著名雕塑花园，将博物馆的教育空间和展室空间连接起来；在54大街新修了一个入口，并把菲利浦·约翰逊设计的老建筑和西萨·佩里1984年设计的塔楼保存下来。

相对于MoMA新馆的建筑艺术，整个工程耗资8.58亿美元这个数字似乎更让人印象深刻。这也许是全世界文化机构中最昂贵的项目之一，相比之下，弗兰克·盖里过于引人注目的西班牙毕尔巴鄂古根海姆美术馆也就花费了1.6亿美元而已。

MoMA的扩建被视为一种预算失控的过程。在1997年刚刚选中谷口吉生的设计方案时，它的预算目标是在3亿到4亿美元之间；到了1998年正式对外宣布它的“筹款战役”时，总金额已经迅速地上升到6.5美元。当2000年扩建工程开始时，它的耗资达到了8.06亿——这其中包括以1亿美元在曼哈顿中城和长岛购地，修建MoMA皇后馆作为临时美术馆和长期贮藏库；还有超过1亿美元的资金被用于与所有筹款及扩建活动相关的花费，而建筑本身的建造成本是4.25亿美元。

自然，MoMA新馆面朝花园的巨大落地玻璃墙体、铺设在一些展馆的白橡木地板和建筑中采用的钢体框棂等设施都十分昂贵。但在谷口吉生看来，巨额花费的主要功用是增加博物馆体量的同时让建筑本身看起来不那么笨重。在说服理事们增加预算的会议上，谷口吉生富有煽动性的说辞是——“如果你们给我足够的钱，我可以设计一座漂亮的建筑；但如果你们给我更多，我可以让它消失。”

即使高达4.25亿美元的天文数字，这位建筑师还是常常感到妥协在所难免，比如在5层的绘画和雕塑画廊，他就不得不因为预算的限制而减少了天窗的数量。

对于一座博物馆的建筑水平，谷口吉生的评价标准是——“在没有放置艺术品的情况下，它应该看起来好像没有完成，否则那就是一个坏设计。”他认为，设计博物馆时重要的是应该控制住你的自我表达欲望，然而，有些博物馆的建筑师似乎在和艺术品本身展开一场竞争。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馆长格伦·洛利将新MoMA视为“正是我们所想要的一座轻盈的建筑，它加强了观赏艺术的体验并让你充分享受到这种观赏的乐趣”。当这位馆长和他的整个博物馆喜气洋洋地向着全世界展示他们的新成就时，对于一个问题却再三缄默，甚至《纽约时报》希望就此采访他时也遭到了拒绝，那就是——整个纽约笼罩在“9·11”的打击和经济衰退的阴影之下，MoMA又是究竟如何成功地筹集到这8.58亿的巨款？

以“尊重赞助者的隐私”为理由，从不公开它的筹款过程是纽约艺术博物馆向来的政策；但是，在一次新闻发布中它承认其中的5亿美元直接来自它的董事会捐赠。目前，MoMA董事会包括42名理事和15位终生理事，平均每位成员的捐赠超过700万美元。另外，它还从纽约市政府获得了6500万美元，这也是纽约历史上对私人机构最大的一次赠予。

2001年12月，在高盛投资银行的担保下，MoMA发行了2.35亿美元的债券用于扩建工程，还有2400万债券用于偿还以前的债务。由于博物馆出色的财务业绩和筹款能力，它的债券被债券评级机构——穆迪投资者服务(Moody's Investor Service)评为A1级。虽然这两项免税债券的发行使博物馆的总债务达到3.98亿美元，超过了它当时3.66亿美元的总资产，但是在等待理事们的捐赠和未来的意外礼物到来之前，博物馆因此首先获得了启动建设工程所必须的资金。到了2002年，古根海姆博物馆就因为经济衰退，不得不取消了原本在曼哈顿下东区以6.8亿美元建造新馆的计划。

视觉艺术也是MoMA现代艺术收藏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如果一位博物馆的理事成员对他只捐赠了区区几百万美元而感到羞愧，这在全世界的艺术博物馆中大概是不多见的事情。当然，MoMA也绝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地方，最终，还是理事们的慷慨之心保证了整个筹款计划的完成。

毕竟，MoMA的上届董事会主席是大卫·洛克菲勒(David Rockefeller Sr.)，现任主席是雅诗兰黛集团总裁伦纳德·劳德(Ronald S.Lauder)。仅仅是这两个姓氏本身，就足以把艺术、商业和纽约上流社会这几个彼此重叠的世界毫无困难地联系起来，并运用他们非同寻常的榜样力量甚至强大的压力迫使其他理事们从各人的口袋里掏出更多。

在博物馆世界里，MoMA的董事会还是少见的“精英俱乐部”——它的成员中包括纽约房地产大亨杰瑞·斯皮亚(Jerry I.Speyer)、世界级软件大师彼得·诺顿(Peter Norton)和好莱坞超级明星的“超级经理人”麦克·欧维兹(Michael S.Ovitz)等等。这些富有权势的人能够为MoMA的利益各显神通，比如1996年，当54街上紧邻博物馆的多塞旅馆发盘出售时，作为董事会副主席的杰瑞·斯皮亚就运用他在地产界的影响力，帮助MoMA以低于市场的价格购入了这一地盘及附近一些地产。

尽管如此，对于新MoMA来说未来的商业成功还是部分地取决于它的售票收入。新馆希望年平均参观人次能达到250万，比过去增加100万人次，并将票价提高到20美元；而这一切，最终又取决于进入它的漂亮新馆的艺术品的吸引力。

75年前，当三位美国女富翁——小约翰·洛克菲勒的夫人、纺织业巨子的女儿布里斯小姐和大律师苏利文的妻子捐出私人收藏的艺术品建立纽约第一个现代艺术博物馆时，它还只是第5大道一幢大厦里的6间房间而已。如今，在这样强强联手、不断扩张的过程中，MoMA其实已经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雄心——拥有世界上最杰出的20世纪现代艺术的收藏、用最好的大楼来陈列它们并吸引最多的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