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庸俗的亲切

（文 / 小宝）

孙甘露读了奈保尔，由衷地赞叹：写得真高级。盘点国内的都市小说作家，根本找不到这样高级的写作。要达到奈保尔、卡尔维诺、艾柯的段位，要有国际主义的世界观，有高等教育的背景，有学术研究的能力，同时又是小说家，确实很难。中国出一个国际级的篮球高手也要百年一遇(上海一位篮球教练对姚明的评价)，更何况文学高人？等待高人不必着急。让人着急的是国内的都市小说连俗手都遍寻不得。对都市生活耐心的观察，诚实的表达，不骄矜不夸大，不远离尘嚣，不言过其实，不盛气凌人，恰当地关怀市民肤浅的人情心事，有周到的细节和起伏的故事，让市民能在枕上厕上舒舒服服地读得津津有味，有时甚至还会感动，当下有这样的小说吗？反正我没有读过这样的中文原创作品。我要看这类故事，会去书店里找日本的现代小说。对日本当代都市小说家，我有一种庸俗的亲切感。

林真理子是我心仪的日本女作家。《错位》(李维佳译，南海出版公司2004年2月第1版)是她在中国大陆出版的第一部小说。婚外恋是林真理子最感兴趣的题材，据报道，林真理子被称为“女性渡边淳一”(我怀疑这个称呼是中国书商创造的出版噱头)。《错位》不是林真理子最出名、最出色的小说，但还是很好看。她写东京大商社的一个高级白领原冈的婚外韵事，白描的手法，日常的生活场景，作者似乎连一声叹息都没有，却写尽了婚外猎艳的慌张、尴尬和委琐，更有对陷入不伦恋情女性的体贴：“在婚外恋的问题上是男女有别的。男人的婚外恋往往能做得很漂亮，天衣无缝。这是因为男人追求的只是肉体的快乐，在双方的心理上都不会留下任何阴影。而女人的婚外恋就不同了，她们会把本来很单纯的肉体关系看成是下贱的行为，因此她们会千方百计地找理由来欺骗自己，试图去爱这个男人就是女人天真的想法。即使在一开始时女人并不爱这个男人，但仍会傻乎乎地让自己去爱上他，其结果导致身心大乱，落得个无法收场的尴尬局面。”在这里，你能读到一点女性主义的严厉，当然，你根本不必在意林小姐隐蔽的道德主张，《错位》是个很准确的都市故事，能经常翻翻这样的小说，也算一件赏心乐事。

我知道林真理子，是很久以前读过一篇她写便秘的文章：“解脱了。折磨我一个多礼拜的便秘终于被大量便秘药降伏了。我带着极大的爽快与幸福感看着那几乎要溢出马桶的排泄物。如果我有一个不拘小节的老公，我一定会兴奋地大喊：‘喂喂！来看啊！’兴奋过后的我，一想到这堆粪便即将面临的悲惨下场，突然感到一阵伤感涌上心头。我按下了马桶的把手。”我一直以为这样的逐臭文章十分人性。天下还有很多人的见解与我相似，美国人吉姆·道森就写了一本《尴尬的气味——人类排气的文化史》(沈跃明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1月第1版)，难为他搜集了那么多放屁的史料。这本书探讨的对象尽管臭不可闻，但那些古怪的逸闻很有资格做成饭桌上的笑话，助食客开胃。其中最离奇的故事说古生物学家认为，恐龙放屁改善了地球的环境，提高了地球的温度。这些古老的臭屁大大增加了空气中甲烷和硫化氢的含量，功德传世，今天的人类还在享用它们的遗泽。而离我们最近的故事是说希特勒因为“放屁不能自控”，长期服用过量的士的宁和阿托品，导致神经错乱。否则二次世界大战还不知道要打到哪一天。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最近推出一套“中国江湖系列丛书”，分土匪史、娼妓史、方士史、烟毒史、赌博史、乞丐史六种。《娼妓的历史》(张耀铭著，2004年2月第1版)是最先出版的一种。

中国娼妓史上个世纪就有不少，这本新书有两个特点，第一注重娱乐性，辑录了大量具体资料，特别看重资料的趣味性，大段大段地引用小说野史，宁失其真，不失其趣；第二增加了嫖客的章节，以往的娼妓史都没有嫖客研究。这是与时俱进的新意思，过去惩罚淫业是罚卖不罚买，现在冶游的狎客也一样要送劳教、吃官司。考察娼妓，不放过嫖客，此正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