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203)

（文 / 赵小帅 何冬梅 肥肉男 蔻儿）

破鞋频道

赵小帅 图 谢峰

前些日子，八国会议的时候，西班牙首相阿斯纳尔在和布什斗嘴时说：“我可以在5分12秒内跑完10公里。”他这速度就是每小时117公里，后来他的办公室澄清说，首相想说的是每天跑10公里，每公里用5分12秒。早些年，毛主席游长江，新华社也有关于速度方面的报道，国际上的游泳组织得知那成绩，就打电报来邀请主席参加比赛，因为那速度比大部分公开水域的游泳纪录都快好多。

中央电视台有一次解说马拉松，是宁辛说的：现在离终点还有5000米，如果王军霞能在10分钟内跑到终点，就能创下比赛历史中的最好成绩。别说王军霞了，你就是叫盖布雷西拉西亚来，他在10分钟内也跑不出5000米去。

前不久的世界杯，中央台请来沈冰说足球，好多人说她不专业，其实中央台请个不专业的人很正常，他们要找个专业的人才奇怪呢。我要说的不是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专业不专业的问题，其实我最喜欢的解说就是韩乔生。因为他独特的思维方式能产生许多幽默，可惜这些幽默不是故意制造出来的，要不韩乔生就是个大师了。至于激情的解说，我听过最好的那个是《飞越疯人院》里杰克•尼克尔森说棒球的那段，什么样的解说能比得过呀。

有人说体育频道有一两个新解说员有《大明宫词》的风格，喜欢华丽的句子，我听着其实他们就是喜欢一些西方表达方式，长句子，没事就来句：“从某种角度看”什么的。还有就是他们喜欢给足球比赛的画面配上一些滥情的歌曲。还成心把画面处理成模模糊糊的，看着像技术不过关的。

体育频道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们的球鞋广告，看完了你就知道有多少乡镇企业在生产球鞋了比如陈小春拍“一起来吧”那个鞋，还有爱乐、特步，刘德华的贵人鸟，小虎队那个谁拍的德尔惠，还有恩东、求质、金来克、匹克等等。有人统计说，总共有30多种球鞋出现在体育频道。

其实，谁不希望在年轻的时候就有钱呀，在他们热爱体育、充满活力的时候就能买汽车。可咱们的体育爱好者，似乎被定义为没有消费能力的人，买双球鞋就够了。而体育报纸的老板，也为他们报上的脚癣广告发愁呢。

城市童话

何冬梅

这两个故事的女主角是京城里的同龄好友，两个男主角未曾谋面，但都各自经营同等规模的广告公司，只不过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天津。

1988年北京。女孩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里让一帮美术学子临摹她的头像，教室里只有铅笔的沙沙声，但女孩觉得有一束亮光灼得她坐立难安，一个男孩交了白卷。终于有一天，男孩追上她说，因为你的眼睛太纯净，我无法用笔描绘只能放弃。女孩那时正迷恋琼瑶，心里兀自欢喜觉得很有烟雨朦朦的味道。两个年轻人的热情无路可走，虽然真但能把握的东西太少，就抄北岛舒婷的朦胧诗安慰对方。男孩的电话总被军队大院里女孩的妈妈截住，因为没有更实质的进展，女孩又搬了家，渐渐地就没了音讯。镜头一片漆黑。十年以后，1998年北京地铁。女孩生病临时回家休息，但台里有急事必须速回，女孩为了赶时间决定坐地铁。男孩那时是个心生苔癣每天靠香烟啤酒生活的杂志美编，恹恹地拿着份足球报坐错了地铁方向。一个人要下车一个人要上车，两个人就遇上了。两个人的第三句对话就是你结婚了吗。故事的结尾像国际化通俗电影里表现的那样，公主与王子有情人终成眷属过上了幸福新生活。

1992年江南。男孩的卧室正对着一株玉兰树，这个初夏玉兰花只开了惟一的一朵。月光掠过洁白的玉兰从窗户外钻进屋里，男孩弹着吉他给女孩一首一首唱情歌。冬天来了，女孩忽然觉得人好并不重要，最好要潇洒要不务正业会伺候人会假装大尾巴狼，便拒绝了他。他在她家阳台下的雪地里站了整整一夜。之后出走江南去翻唐古拉山，病得厉害让当地驻军救了，醒来就给她打电话，她冷酷而决绝。几个月后他在圆明园给江南的她打电话，依然是铁了心，她记得他最后一句话：你比八国联军还可恨。他们江南的家都在城市的拆迁改造声中消失了，然后便是十年杳无音信。2002年北京，她在单位的班车里，很无意地拧着脖子看同事手里的《京华时报》，看到用怪怪的笔名写的一篇专栏，写到地质队，忽然就想到了他，他在水文队长大。午休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打电话到编辑部，那个人果然是他，在天津。三天后他开车过来两个人在北京吃了一顿午饭，这个曾经欲望强烈的人现在连葱姜蒜都拒绝，十年后的第一眼她觉得他像个出家人，果然他公司的名字叫般若。

夜里，她梦见坐在他的车里，他说和王小波很熟，马克思在的时候他们就相识了，然后她看见穿着T恤的年轻时的王小波朝他们走来，她说不要不要别让他过来就浑身是汗地惊醒过来。第二天她赫然看到报纸的专栏里他感叹十多年前的爱情未遂以及初恋的情人，感叹面对生活我们无话可说，而她则是惊觉世事无常，怪得没有道理可讲。

写给我的一位朋友

肥肉男

小时候，我的一位小伙伴写过一篇作文，大意是：一天下午，他和小伙伴闲来无事，小伙伴提议去捉蝗虫，后来在烈日下捉了一下午也没捉到，他不免有些灰心丧气，于是提出回家，但小伙伴不肯，并且还讲出一些道理来鼓励他。于是两个人振作起来，捉啊捉啊，最后终于捉到了一只。在这篇作文的最后，我的小伙伴还不忘写道：小伙伴锲而不舍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我，这个下午我既捉了害虫，又受了教育，过得很有意义。作文就是这样。

而我本人，在小学阶段的作文中写过一些放学路上送残疾老大爷回家，在马路上捡到钱后千方百计寻找到失主的事。

毫无疑问，我们都说了假话（在作文中），但其中责任并不在我们而在我们那时所受的教育。那时的教育颇有些唱颂歌、灭杀个性之风。例如数学书上经常会有这样的应用题：光明拖拉机厂去年生产拖拉机2000台，今年还要增产50%，每台利润1000元，问今年生产多少台，利润是多少元。于是在计算的同时，我们幼小的心灵会隐隐约约感到光明拖拉机厂前景光明，祖国形势一片大好。十分不幸的是，却从来没有人问过“真的是这样的吗？”或者“生产这么多卖得出去吗？”因为那样会被老师视为不听话。同样不幸的是，时至今日，类似“光明拖拉机厂”这样的工厂，其中很多职工都已下岗了。

一种教育体系的害处，总是要完完全全地体现在它所培养出的人身上。现在的我们是什么样呢？在单位，我们对上层的决策拍手叫好，对自己的领导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只要回到了家里，我们才会露出真面目，想想日后如何挣大钱、享大福，才会骂两句单位领导，才会做出符合自己意愿的举动。我们每个人都在说假话，这已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我们从来不脸红，甚至是举起拳头宣誓时亦是如此。我们的个性都是圆的，似乎这样能使我们在前进时的摩擦阻力减小，我们也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正常，大家都一样。最重要的是，我们不为自己的这种状态感到悲哀。

幸运的是我还翻出了一份我的一位同学写的名为“热爱班集体”的作文，全文如下：“从小到大，我真不知道热爱班集体的动力来自何处、是什么样、值多少钱！抱歉，我不热爱班集体。”我想这篇作文有两点让人无法反驳，一是它的短小，二是它的直抒胸怀。也正是因为这最后一点，我豁然开朗了，不觉想起了我这位同学的一些颇有意思的事情，我猛然意识到，他跟我们确有难以言传的不同之处，也就是说，他是个异数，像这灰色中的红点儿。天知道这有多么可贵！

本能和灵感

蔻儿 图 谢峰

6岁，当我刚能弄懂成年人面目表情后面的意思，就感觉生活挺无聊，处处是约束。我的好朋友更彻底，她5岁就明白“钱就是命，命就是钱”，其中的全部推理过程由她一人完成。吓得她当中学校长的爸爸一个礼拜不敢让她上幼儿园。

上大学，她首选广州的学校，毕业去了当时很郊区的番禺，因为那儿有高薪和大房。我留在大学教书，教了两年觉得还不够自由，忍辱到外贸公司兼职赚钱，最终用赚的钱来到美院自由地“休息”（进修学习）。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

其实，他们不懂。

在我眼里，艺术家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人。这一点，作为艺术爱好者，我能从美术史中找出一大把例子。比如一个人终生“用情不专，调戏妇女”，但如果他是毕加索，人们就认定爱情和女人是艺术家生命即艺术的源泉。当然，毕加索太伟大了，看看人家少时的那张素描，真怀疑在娘胎里，他是不是已开始作画；可再瞧瞧老人家七十多，依然目光灼热，一身腱子肉。天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居然和艺术灵感一样青春永驻。

好在我还记得，有艺术史家这么以为：严格意义上并没有诸如“好的”或“坏的”艺术这样的东西，所有的艺术都是低的、平常的东西，我们真正尊重的根本不是什么艺术，而是凭借艺术的帮助而表达出来的本能和灵感。看来，机会人人都有。

于是，我一次次搜集自己的灵感，最近的一次，来源于游泳锻炼过猛，糊里糊涂闯入男更衣室。只可惜还未来得及瞧瞧，就被嘶哑狂放的歌声吓了出来，惊魂未定又后悔莫及。其实我一直想研究研究男人在淋浴或如厕时，遇上陌生异性闯入是何状况，他会不会也转身，护住羞处，大声尖叫：“流氓。”

这应当是部精彩的video作品，用不同的女性重复同一过程，我想，她们可能有小时候偷偷站着撒尿的感觉。与那位拍女厕所和女更衣室的女性艺术家不同，我的镜头不再为满足男人和部分女人对边缘女性的窥探，我要的是，某种意义上两者平等地交流。关键在于，其中一定会有暴力。想想看，如果男人采取正当防御型行为，我的参与者将招致：轻则一顿臭骂，重则一顿拳打脚踢。如果男人采用更激进的进攻型动作，参与者将面临真正骚扰甚至强暴。但有了色情加暴力，肯定少不了观众和批评家。

自然，眼前还应有这类画面：他从容地侧过身子，略微害羞地，宽厚地问：“您是不是走错了？”可这样的video，是不是就没劲了？更没劲的是：那家伙从参与者眼中，看出什么，哈哈一乐，“不就想整点艺术，啥样？哥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