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死亡的生命舞蹈——莫里斯·贝嘉

（文 / 钟和晏）

莫里斯·贝嘉(Maurice Bejart，又译作莫里斯·贝雅)称自己是对巧合非常敏感的人。作为艺术总监在布鲁塞尔“20世纪芭蕾舞团”度过27年的编舞生涯之后，贝嘉于1987年成立以个人名字命名的“贝嘉洛桑芭蕾舞团”并定居瑞士。1995年，从英国摇滚乐队“皇后”(Queen)的最后一张专辑《天堂制造》的封套上，贝嘉看到了从自己的瑞士山居木屋眺望莱芒湖时完全一样的风景。

《天堂制造》是皇后乐队为追念灵魂人物弗雷迪·默库瑞(Freddie Mercury)而作，他于1992年11月24日死于艾滋病。仅仅6天以后，贝嘉最钟爱的独舞演员乔治·唐(Jorge Donn)出于同样原因离开人世，那年默库瑞和唐都是45岁。

距离1997年1月的巴黎首演近五年之后，《生命之舞》这部被贝嘉题为“谨以此剧纪念所有年轻早逝的人”的现代芭蕾舞剧出现在北京世纪剧院的舞台。几十个身上覆盖着白布的演员安静地平躺在纯白空旷的台上，然后随着皇后乐队的《美好的一天》缓缓起身，如同脱颖而出的新生儿开始了他们欢快热烈的生命舞蹈。贝嘉在编舞前曾听遍了皇后乐队的所有专辑，完全摈弃了故事和戏剧情节之后，《生命之舞》用无场次多场景的结构方式、舞者年轻的身体和带有暗示性的歌名和歌词呈现了一个个更为抽象本质的生命时刻。比如《时光》、《我生来就是为了爱你》、《躺下，做爱》和《所有人的天堂》等等。

除了贯穿全剧的17首皇后乐队的歌曲，一些更为沉郁的独舞和双人舞片断则是由莫扎特(又一个年轻早逝的人！)的《第21号钢琴协奏曲》和《共济会葬礼音乐》(作品第477号)来伴奏的。曾和贝嘉合作多次的范思哲(Versace)用白色作为基调设计了线条简洁、具有现代感的演出服装，象征死亡的黑色条块穿插其中。白色主宰着整个舞台，就像婚纱、天使的翅膀和医院的病床从来就是白色一样，虽然死亡的阴影从未离开。事实上，这也是范思哲最后一次为芭蕾舞剧设计服装。1997年7月25日，全世界目睹了50岁的范思哲在迈阿密被枪杀。

出生于1927年的莫里斯·贝嘉一直被认为芭蕾领域最具哲学家气质的编舞大师，在他编导的总共近250部舞剧作品中，通过舞蹈者的身体来揭示人的精神意象，通过不死的精神来赞美人的身体这样的主题反复出现。“爱情带来的死亡”是《生命之舞》背后的哲学命题，就像皇后乐队的纪念歌曲所说的《太多的爱会葬送你》，乔治·唐、默库瑞和范思哲最终都是被爱杀死的人。所以贝嘉让一身黑衣的舞者大声质问：“人们说要做爱，不要作战，为什么爱情同样导致死亡？”

尽管如此，当几十个年轻的躯体在台上自由地起舞、缠绵和奔跑时，包裹在死亡中的《生命之舞》所传递的还是爱恋的欢悦和生命的激情。尽管生活的尽头是死亡，也要在它来临之前积蓄更多的快乐。伴随着皇后乐队《我想挣扎出去》的高亢有力的歌声，重现已故乔治·唐的身影舞姿是全剧惟一沉重的时刻。他曾经演出过《尼金斯基——上帝的小丑》，屏幕上，一滴红色的眼泪从小丑悲伤的脸庞缓缓落下。(图片均为本刊资料)

20世纪现代芭蕾

当伊莎多拉·邓肯披着古希腊风格的丝薄长衫、光着脚在空荡的舞台上伴着古典音乐舒缓地舞蹈时，她所踏上的是通向身体自由的现代之路。如果说俄国人贾吉列夫和他那个伟大的舞蹈团，福金、尼金斯基、巴蒲洛娃、斯特拉文斯基、甚至毕加索这些传奇的名字在20世纪初造就了芭蕾重新成为一门高尚剧场艺术的荣耀，那么覆盖整个20世纪芭蕾的丰碑则属于乔治·巴兰钦，解除了文学或戏剧的束缚，他使得那些根据音乐结构营造的无情节芭蕾拥有交响乐般的崇高地位。

到了60年代，被现代舞极其自由的身体表现力和多样的编舞形式所吸引，现代芭蕾和现代舞终于殊途同归。对先锋戏剧、现代美术、摇滚乐和电子影像等形式的借鉴则进一步扩大了现代芭蕾的表现手段。然而现代芭蕾，如同美国现代舞奠基人玛莎·格雷厄姆所说，真正重要的是“人们通过感觉舞蹈，从而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莫里斯·贝嘉：舞蹈的未来和青春相关

记者：《生命之舞》是否也可以说是为死亡而作的舞蹈？

贝嘉：这部芭蕾的创作和当时纠缠在我心中的情感紧密相连，但我更愿意将它视作一出关于青春和希望的欢乐之舞，既没有不祥气息也没有死亡阴影。这也不是关于艾滋病的芭蕾舞，而是和一些年轻早逝的人有关。我不能说他们死得太早，因为我也无法确定事情是来得太早还是过晚，它们只是如此而已。无论如何，作为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我相信“The Show Must Go on”(戏必须演下去)，就像皇后乐队所唱的那样。

记者：您非常喜欢皇后乐队吗？

贝嘉：我对他们的音乐一见钟情，创新、暴力、幽默、爱情，一切都在其中，它们给予我灵感并指引着我。在我们每个人有一天都会前往的“无人之地”(No Man's Land)，我想弗雷迪·默库瑞会和莫扎特一起弹钢琴。

记者：对您来说芭蕾的核心精神是什么？

贝嘉：所有我的芭蕾作品中，最重要的因素是相遇，和音乐、生命、死亡、爱情相遇，和那些他们的过去和作品在我身上获得新生的人相遇，甚至和那些已经逝去的舞者相遇。

记者：除了编舞之外您还写小说、剧本等等，如果可能您会选择除舞蹈之外什么艺术形式来表达自己？

贝嘉：戏剧，当然是戏剧！我曾导演了几出戏剧和十几个歌剧，事实上我醉心于所有的舞台艺术。

记者：作为20世纪的编舞大师，您如何看待舞蹈的未来？

贝嘉：舞蹈始终和年轻人息息相关，是缠绕在青春躯体上的常青藤，它始终会在大众生活中占一席之地，这就是舞蹈的未来。 皇后乐队爱情生命之舞艺术音乐舞蹈芭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