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在爱人最后呼吸的地方奔跑

（文 / 张斌）

( 阿里希娅·夏伊 )

两年了，阿里希娅·夏伊时常会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就要走到小城奥斯汀的庞德罗萨公园大道的尽头，面对着曾经与丈夫短暂时光共筑的爱巢，她独自泪流满面。阿里希娅不愿意改变生活中曾经的一切，哪怕是福特车CD唱机里一直安放的乔治·斯崔特的音乐。过往的几年，那怀旧的音乐曾经陪伴了这对小夫妻的每一个日子。两年前，她成了未亡人，夫姓“夏伊”静静地镶嵌在她的生活中，岁月没有让阿里希娅的日子好起来，变化都在悄然间缓缓蔓延开。

2007年11月3日，天色微明，10℃低温，纽约第五大道街头。瑞恩·夏伊和其他美国马拉松的一流选手们一道伫立街头，准备迎接美国田径协会举办的2008年北京奥运会美国选拔赛。当时不会有记者特意在起点之上为28岁的瑞恩留下起跑的单独影像，应该是他的妻子阿里希娅或是朋友尽可能在接近起点的街道两旁专门进行了拍摄，留作一次参赛的最好纪念。目前，这幅普普通通的照片被阿里希娅放大，那是丈夫生前留给她的最后瞬间。未亡人内心的挣扎，常人无法完全探知，阿里希娅自己说，在家里丈夫生命最后一瞬的照片她挂起来，又摘下来，再挂起来，又一次摘下来，痛苦纠结，她想可以让时光涤荡分离的痛苦，可是始终无法挣脱。现在，照片静静地挂在卧室中，面向大门口。每一次推开们，阿里希娅都会去找寻从照片之中射出的目光。

那一次起跑的准确时间是美国东部时间7点35分，阿里希娅从终点匆匆离开，她要到4英里处去迎候丈夫。曾经两次夺得过美国大学生女子万米冠军的妻子搭上了便车，飞奔到了约定地点，看着丈夫在第一集团队伍中安然前行。下一个等候丈夫的地点是在7英里处，阿里希娅如约而至，但她没有看到瑞恩的身影。在大约6英里处，她的丈夫轰然倒地。比赛的组织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找寻到了在路边急切等待的阿里希娅，追随着急救车的鸣叫，她冲进了医院，目睹了医生对自己丈夫救治的最后全过程。8点46分，比赛组织者宣布瑞恩去世，此时比赛仍在进行中，参赛选手们还不知道发生的一切。站在躯体逐渐冰凉的丈夫身边，阿里希娅哭成泪人，这个男人4个月前刚刚成为她的丈夫。两年前，瑞恩在纽约马拉松赛结束之后邂逅了阿里希娅，两年间，他们逐渐决定将人生的终点融合在一起。

随着灵柩，阿里希娅回到了丈夫的家乡小镇上，到了那里她才知道，瑞恩是千人村落中唯一的名人，追思会上点燃了150根蜡烛，一片肃穆。孤零零的，阿里希娅开始了2008年之后的日子，原本她曾经想过，凭借自己的长跑实力，冲击一下马拉松，看看能否完成丈夫未竟的北京之路。太艰难了，阿里希娅一直无法挣脱开那份悲伤，第二年的纽约马拉松赛，她出现在现场，所有美国长跑界的人士都对她展开了温暖的怀抱，献上诚挚的微笑，这让阿里希娅更加意识到，丈夫的离去将彻底改变她，接受这样的现实竟是如此艰难。瑞恩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在比赛中猝死的顶级马拉松选手，奇特的每分钟30次心跳的生理特质被认为是造成其心脏猝死的最主要原因。

即将到来的这个周末，阿里希娅还会出现在纽约的街头，她的姐夫以及瑞恩的妹妹都要参加纽约马拉松赛，她会一如既往地帮助家人度过比赛的特殊日子。两年间，丈夫最后奔跑的样子一直在她的脑海之中闪回，走在纽约街头，她都会感到战栗，欲哭无泪，那是丈夫最后呼吸的地方，从起点出发不过半小时，丈夫就与她永别了。

相识在纽约街头，那是丈夫奔跑的城市，也是诀别的地方。如果自己可以在这样的地方完成人生的第一个马拉松，那岂不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人生巨大梦想？两年间，阿里希娅没有参加任何比赛，丈夫去世的半年前，她刚刚获得过全美越野赛的冠军。2004年12月，阿里希娅曾经颈部遭受重伤，一度认定运动生涯就此终结，直到瑞恩进入到她的生命中，她才又开始了奔跑。

再一次回到纽约街头，阿里希娅逐渐感到一种力量在身体内召唤着，很简单，她还可以像丈夫在世时一样继续奔跑。她逐渐参与到了长跑推广项目中，带动更多的普通人可以奔跑起来，近来已经成功地恢复到了每周训练60英里的强度，希望明年初可以增至90英里，如果一切如愿，阿里希娅愿意在明年的纽约马拉松赛中，倾听着丈夫的呼吸，追随着他的脚步，让熟悉的每一个街角从她的记忆滑过，去完成属于自己和丈夫的第一个马拉松。

如果北京马拉松赛的组织者足够执著，可以邀请阿里希娅在2012年，选择北京马拉松赛，因为瑞恩就是倒在跑向北京的征程中。阿里希娅有理由在北京跑起来。■ 爱人呼吸最后地方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