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疯子的梦中情人

（文 / 丁杰）

老疯子姓牛，以前是县委的干部，因为迷上一个女人而脑筋短路，一生未娶，成了疯子。他家住县委大楼隔壁，每天上班时间，就随意走进一间办公室，找个座位，理直气壮地坐下来，取一本杂志或一张报纸，戴上眼镜，掏出笔记本，边读边写。心情好的时候，就认认真真地给心中那个女人写信。有一次，我们偷看了他的情书──写给一个叫梅的女人，地址和邮编清清楚楚，内容明明白白：小麦收了没有，二老身体好不好，等忙过这段时间，就来家里提亲。最后是：致以革命的敬礼！

小青年们调戏老牛，把用过的邮票撕下来给他。他巴巴板板地贴好邮票，屁颠屁颠跑到邮局去寄情书。那些贴废邮票的情书，都石沉大海。为了赎偷看老疯子情书的罪，在他写好又一封情书后，我给了他一个单位寄样报的信封和一枚新邮票。老疯子的情书真正上路了。半个月后，情书从山东退了回来。原因：查无此人。

老牛其实15年前就“病退”了，但他还是天天按时到单位“上班”：坐在办公桌上“学习”或“写信”。单位调来新职工，办公桌就紧张起来。新来的小青年知道牛伯是疯子后，不让他坐自己的位置。老疯子身上那股常年不洗澡不换衣服而产生的怪味很倒人胃口。小青年就跟牛伯争位置，还伸手去拉。牛伯急了，大吼一声，把小青年推倒在地：我是县委的干部，我是老革命，你凭什么不准我工作，你凭什么不让我学习？第二天，小青年提前上班，在老疯子进门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老疯子见地盘被抢占，二话不说就给小青年跪下去，咚咚磕头，磕得小青年落荒而逃。

老疯子烟瘾大，没钱买，就向大家要，或者在纸篓里找烟屁股。高兴或不高兴，就大声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大伙最害怕老疯子动不动就下跪磕头。为了平安无事，大家对他到单位“上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单位每天都有人外出开会、出差，哪张桌子空了，他就在哪张桌子前坐下来“学习”或“写情书”。

县委大楼原来只有三层，推倒重建成八层的高楼，不仅外表发生了变化，还用上了电梯，安装了空调，更换了办公设备。牛伯找不着东南西北，找不到“上班”的地方，就在街上晃了好几年。好几回，在街上遇到牛伯，他竟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摇个不停，好像我是他失散多年的战友。

前些天，老疯子又找到“上班”的单位了。新大楼建好后，老疯子不会坐电梯，上班时只能在一楼徘徊。经过侦察，一楼有家单位女性多，牛伯就到那里“上班”。“上班”时，老疯子的口袋里除了笔和笔记本，还经常买些水果和糖。见到漂亮的女同志，特别是长头发，老疯子就笑呵呵地凑上去，把水果塞到人家手里说：吃吧，吃吧，想吃啥，我给你买！说话时一脸甜蜜、两眼放光。被老疯子拿着糖果围追堵截的长发美女们，要不从后门逃走，要不请“霸王假”不来上班。而对短发女性，老疯子则视若无睹。大家推测，老疯子的梦中情人，肯定是位长发美女。

星期一，牛伯来单位“上班”，看到长发美女们都齐刷刷地剪成了短发，一脸坏笑。老疯子怅然若失地找张桌子坐下来，认认真真写“情书”。■ 情人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