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头漂云阳后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刀口)
船泊云阳,一处必看:张飞庙。
1700多年来,张飞死后“头在云阳,身在阆中”的传说版本多多,谁也没搞清缘由。但至少,张飞脾气躁,是他身首异地的主因。他哥哥关二爷虽义传千古,但脾气也不小,以至于失荆州后,被吕蒙砍了头去。张飞为报仇,限下属三日内办置百万套白甲和白旗,这在物资匮乏的农耕时代,不啻于叫索马里人去登月,然大醉的张飞反倒鞭笞下属,犯众怒,被部下范疆、张达割去头颅。这些,在《三国志·蜀书》中有粗略记载。
问题是他那颗头,端会漂落云阳?官方的说法最早见于明嘉靖年间,“昭烈章武元年(张飞)移发阆中,军会江州。值张达之变,以其首顺流。土人云:渔人得之,置而弗去,显于噩梦,遂祠焉”。我以为这说辞,离张飞死后已有一千二三百年,相当于今人去述说晚唐的事儿,你信么?
但当你走进张飞庙,看到那口曾浸泡过张大人头颅的大油缸时,会觉得来自民间的信誓旦旦,竟那样顽强。传说中,张达、范疆携颅投奔东吴时,心惧、手软,将主子脑壳抛入江中,不沉,漂至云阳,由渔翁捞起,先浸泡,后葬凤凰山麓……不禁欷嘘古人太缺纸了,凡事只记个大概,让后人揣摩千年,仍不得要领。然正因为如此,也给后人添了焚香点烛的去处——我上香时,直为张大人惋惜:你老人家当初若脾气小点,后生我还怕找不到拜谒你的地方?
再看刘备,气也大,在痛失两兄弟后,御驾亲征,被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无奈演绎白帝城托孤,致蜀中元气大伤。这些虽是老话了,却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让三峡充满神鬼之气。
再说回来,张飞头漂云阳1700多年后,非但他的庙可看,云阳江段的树更好看:长江两岸遍植郁郁葱葱、绵延不绝的柏树。许多人以为古已有之,盖因“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唬了人眼。事实并非如此,《早发白帝城》所咏的长江奉节段暂不说它,只说云阳段,千百年来,两岸基本无树,是一句幽默改变了它。时值1958年春天,一位伟人开完成都会议后,由重庆乘船东下,面对两岸荒山,他紧锁眉头。船入云阳境,伟人回过头,对陪在身边的万县地委书记燕汉民幽了一默:“莫非,你们云阳的县委书记,也是秃子么?”燕大惑:自己的下属明明满头黑发呀,咋秃了?久思,蓦地明白,从此,云阳长江段开始了长达20年的植树造林,这就是今过云阳时,跳入你眼帘、长达158公里的长江柏树林。今人纸多,对此有详细记载。只是,此后伟人再未过问那幽默的结果,他想的是另桩大事,“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
发脾气,能量有时不及幽默。■ 云阳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