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缪斯

（文 / 钟和晏）

( Chlo 的2006春夏系列 )

在描述一位知名服装设计师的同样知名的女性朋友时，时尚杂志最不愿意错过的一个词是“缪斯”。《Vogue》里面就经常挤满了这样的社交缪斯，瓦妮莎·盖蒂（Vanessa Getty）是Michael Kors的缪斯，索菲亚·科波拉是Marc Jacobs的缪斯，而格温妮斯·帕特洛同时兼任着Calvin Klein、Armani等众多人的缪斯。想获得这样一个从词源上与神话和艺术有紧密联系的头衔好像也不是难以企及的事情，只要她富有、优雅、长相迷人或者出生名门，这些社交缪斯们或许也向设计师提供创作灵感与建议，更重要的是她们shopping。

不过，在庞大的时尚工业机制里确实也存在着“缪斯”这样一份模棱两可、难以定义的工作，与在公开场合穿圣罗兰的卡特琳娜·德纳芙或者穿Emmanuell Ungaro的苏菲·玛索这些付费或者不付费的品牌大使的表面风光相比，担任某位著名服装设计师的缪斯其实是一项远为艰苦而繁琐的工作。当过时尚杂志编辑并且嫁过一位贵族丈夫的阿曼达·哈莱奇（Armanda Harlech）曾经是John Galliano长达12年的不付费缪斯，据说那时她的工作职责之一是一天换5套、6套衣服或者宣称“我喜欢红色”，后来因为高达6位数的工资诱惑，阿曼达跳槽成了卡尔·拉格菲尔德的夏奈尔灵感女神。同样曾是时尚杂志编辑的丽莎·艾丝纳（Lisa Eisner）一度是设计师Isaac Mizrahi和汤姆·福特的缪斯，她说过自己有能够飞快地从一堆衣服中挑出合适的服饰搭配的过人本领，就像有人能用10分钟抛出一桌子菜肴一样，不过成天在古董衣服店里打转实在太耗费时间精力，如今丽莎已经转行成了一名摄影师。

服装设计师大多数是生活在玻璃罩子里的男人——或者说男同性恋，需要一位像阿曼达或者丽莎那样的缪斯天天形影相随，也许是因为这些缪斯女神活生生的肉身存在，能够时时提醒他们女人的模样和欲望，毕竟他们也不能凭空创造。究竟是什么在充当服装设计师的灵感来源是一个陈旧却仍然难解的问题，到了女设计师那里，创造的动力很可能就变成出于自我迷恋——或者自我厌恶了。

Chloé的现任创作总监Phoebe Philo是因为凭借自我形象来设计服装出名的。2005年，当美国《财富》杂志用“我们最嫉妒的25个人”这样一个八卦小报式的标题推出它的年度权势专辑时，32岁的Phoebe Philo是名单中唯一来自时尚这一被《财富》称为“世界上最阴险的行业”的人，她的4条受嫉妒的理由是性感、商业可靠性、令人愤怒的年轻和头发很漂亮。

的确，在时尚这个“最阴险的行业”中，巴黎出生、伦敦长大的Phoebe Philo不知何故获得了普遍的喜爱。27岁时——大多数初出茅庐的设计师在那个年龄还在时装公司里帮人端咖啡——她就已经是1952年由Gaby Aghion小姐创立的Chlo 公司的创作总监了，从2001年到2005年的4年时间里，她让这个一度沉寂的巴黎时装品牌重新变得流行起来，不仅是Chlo 的销售额增长了40%，利润增长了60%，她同样发展了一个成功的配饰系列，1300美元一个的Paddington手袋也已经有了冗长的waiting list。

1997年，当Stella McCartney出任Chlo 的创作总监而Phoebe Philo担任她的副手的时候，Chlo 还是巴黎最保守的时装公司之一，以甜美可爱的纯棉府绸裙子和宽松上衣而知名。McCartney是用超瘦的时髦长裤、透明上衣和夸张的夹克给了Chlo 一种混合Hip-Hop音乐的街头性感女郎风格，那时候的Philo同样是以镶人造钻石的超长指甲、超高的高跟鞋和一颗大金牙来塑造她的自我形象的。当2001年她从Stella McCartney那里接过总监的职位之后，她像变色龙一样迅速改变了Chlo 和她自己。Philo重新赋予了Chlo 的服装一种安逸放松的感觉，柔和、女性化却又不至于过于浪漫可爱，在Chlo 过去精致含蓄的裁剪和线条流畅的服装传统中加入一些当代都市的时髦风格成为她的设计标志，与之前邋遢的摇滚女郎形象相比也就多了些高雅的质感。

如同文艺复兴时代的女人，Phoebe Philo自身具有一种轻巧甚至富有音乐感的感官形象，一头淡金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她用自己最喜欢的打扮——宽松长裤、小短上衣和tuxedo外套来概括Chlo 的原型形象，用“性感优雅、节制低调女人，具有自由的精神气质但是非常有礼貌”来描述她心目中Chloe的理想客户，这听起来很像是自我描述。虽然她也曾这样说过——“我不知道我究竟在为谁设计，绝对不是我自己，我穿牛仔裤、T恤衫和舒服的鞋子，我根本不打扮”，但另一方面，据说她每次都坚持试穿自己设计的每件衣服，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缪斯就是她自己。

( Chlo 的现任创作总监Phoebe Philo )

美国设计师Rudi Gernreich在30年前就说过“好设计师都是男人，而男同性恋设计师是最好的”，如今的时尚工业似乎正在把他这一过分武断的宣言变成现实。虽然从来没有人能证实有一种叫“创造力”的同性恋基因存在或者正确地计算出在性别或者性取向的基础上时尚设计师的成功比例，但是近几年被服装零售商们青睐和被时尚杂志追捧的几乎都是年轻的同性恋男子。从1986年以来，美国时装设计师学会一共给29位男设计师与8位女设计师颁发过Perry Ellis奖，其中这29位年轻的男性设计师中，20位是公开的同性恋。

一直有人相信同性恋男人在设计上具有可以论证的优越性，因为他们的审美是建立在把女人视为理想化的梦想的基础上的，当女人为另外的女人设计时，她们就更多是从实用的立场而不是美妙的幻想出发了。Bill Blass的现任设计师Michael Vollbracht说过:“同性恋男人打扮女人，但我们不和她们上床，至少我不会。所以某种意义上我是专业的同性恋，我是一个精英分子，比正常人更加优越的精英分子。”

“当然会有越来越多的男同性恋设计师出现。”汤姆·福特也这样评论过，“我相信我们更客观公正，因为我们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憎恨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的包袱。”他的例证之一就是Donna Karan因为一直为自己的臀部所困扰，这种心理上的特异反应成了她定义自己品牌的一种方式。

也许汤姆·福特的观点也不完全偏颇，如果我们想想可可·夏奈尔本人的身材和她在上个世纪20年代将男装女性化的创举，以至于当时有评论家说“女性已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全是夏奈尔创造出来的男性”。从不透露出生年月日的法国设计师索尼娅·里基尔（Sonia Rykiel）有着一头蓬松的红发、苍白的面孔和艳红的双唇，她相信自己一生下来就非常丑，所以，“索尼娅·里基尔的‘可怜男孩’式针织衫偎依在女人们不戴胸罩的胸前，垂挂在狭小的、雌雄同体的臀部之上，就这样，她捕获了时代变化的特征”。也许，在这些对自己的容貌身体耿耿于怀的女设计师中，作为女权主义者和曾经的共产党员的Miuccia Prada是唯一的例外，Prada从不追寻女人们的身体，她想要的是她们的头脑。她从不设计那种具有侵略性的性感与粗俗的服装，也不会是沉静的、重复性的经典风格。她的服装是有些奇怪的，有时甚至是有目的的、难看的，因为在她看来，“服装不是用来揭示什么，它只是给了你暴露你的思想的自由”。■

( Prada的2006春夏女装系列 )

Chlo 的2006春夏系列

Chlo 的现任创作总监Phoebe Philo

Prada的2006春夏女装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