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哥

第一次见到演讲哥的时候是在学校的食堂，这座城市的秋意初见端倪，在一群穿着薄丝袜连衣裙的姑娘中，演讲哥密不透风的夹克衫和白草帽显得格格不入。对于刚刚搬回老校区的我们，这个戴着粉色袖套的干瘦青年算得上是一景，不过这种新鲜感没多久就消退了。我们日渐习惯了他在食堂里神经质的慷慨激昂的演讲，也不会再唐突地占用他的专座。

演讲哥是我们学校的一景，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身份。有人说他是某某年的博士生，因为导师迟迟不让他毕业就疯了，也有人说那个所谓的博士是他自己封的，其实是个成考生。贴吧上有关于他的帖子，总是刚发出来就沉了。大家关注他，似乎又没那么关注他。这个老校区是考研党的天下，三点一线的生活充斥着“高数”“马克思”，实在容不下一个神经兮兮的演讲哥。我们只有在食堂才能遇见他，很偶然地议论一下，调剂着枯燥的考研生活。

倒是我的室友晨子对演讲哥极为关心，她从不用“疯”、“神经”这样的字眼儿来形容他，而是丝丝羡慕地说他只是病了，而且病得很快乐。在碰不到演讲哥的时候，她望望那空荡荡的专座很怅然地说演讲哥没有来，他是已经吃过了还是没有吃呢？天气渐渐冷了，我们换上了棉衣和绒线帽，晨子看着演讲哥一成不变的白夹克和白草帽说，天气这么冷了他也不添衣，没有人照顾他吗？晨子对演讲哥的观察非常细致：演讲哥的手机一共外放过六首歌，其中频率最高的是《精忠报国》，还有最近总在单曲循环的《套马的汉子》。虽然没能探究出演讲哥的身份，但晨子证实了学校给他的待遇确实优厚：在多次尾随演讲哥打饭后，晨子发现他的饭卡里其实没有钱，刷在机器上总会发出滴滴的错误提示。看着演讲哥盘子里“昂贵”的照烧猪排，晨子的羡慕更多了。

近日，几起几落的演讲哥在贴吧里又火了。一个女生发起了一个投票帖，大意是说演讲哥在食堂里的演讲行为侵犯了大家的利益，应该把他赶出去。网友们各执己见好不热闹，晨子表现得极为愤慨。她敲了一段特别长的回复进行抨击，以一句颇有哲理的话总结了她的论证：“我们觉得他疯，是因为我们不理解他。这个世界不够包容，而他却在用自己快乐的心包容着整个世界。”我看看晨子，她的艳羡本无源可循，也只是在特定时间点上生出的偶像，而我再看演讲哥，却颇有点一箪食一瓢饮的味道。

天气更冷了，晨子换掉绒线帽戴上了一顶略薄的渔夫帽，卷卷的帽檐和演讲哥的草帽有点相似。“这是今年的爆款呢，学校里却没有人戴，就让我来引领潮流吧。”远远看上去，晨子像一个演讲姐，顶着帽子的背影渐渐模糊在混沌的景色里。倒是那团白色依旧醒目，另类又执拗地无声宣告着，这个世界虽然不够包容，但毕竟是温柔的。

（文 / 红酒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