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再见

( 她叫“小克”，也叫“克妈” )

克里斯特尔斯在本届美网比赛中是在李娜之前就出局的，看过往两年，小克几乎是专为娜姐准备好的“苦主”，尤其是在澳网最近的两度交手中，一次是让李娜品尝到了大满贯赛事决赛输球的一份苦涩，再一次则是将从低点攀至正常状态的李娜打回信心的谷底，那一场丢掉本该到手的胜利让李娜与亲人在除夕夜取消外出就餐，闭门消愁，让酒精暂时麻醉焦虑的内心，半年间的苦痛攀登实在苦涩啊。

暂且放下李娜与小克之间的艰苦对决，未来几年间，两人已经很难再在正式比赛中再决高下了，因为本届美网是小克为自己划定的退役时间线，和年届而立的罗迪克如出一辙。美网按照时序在四大公开赛中最后开打，时近初秋，一个相对完整的赛季其实在此将告终结，因此美网之后虽有鏖战，但是职业明星的心绪不可避免地倦怠了。

以前读英国足总杯赛历史时，总会遇到一个词“巨人杀手”（Giant-Killer），每隔数年足总杯赛中就会有一支艰苦度日的低级别球队一路昂扬杀进四强，搅得超级强队手忙脚乱，往往一场决赛和半决赛的电视转播收入够这个“巨人杀手”俱乐部几年都过好日子的。今年美网赛场上的“巨人杀手”罕见地由一位英国姑娘来扮演了，其实她早该有些名气的，2008年温网少年女子组曾经的单打冠军，伦敦奥运会上与穆雷一道拿下混双银牌，众人的关注都给了穆雷，谁还记得领奖台上站在他身边的劳拉·罗布森。

小克和李娜两位高手的出局成就了劳拉的光荣绽放，不过其实倒在“杀手”拍下的“巨人”也就这以上两位，斯托瑟终结了“杀手”之旅。不过18岁的劳拉早已有了超值的美网之旅，此前她的规划不过是首轮游而已，早早去购物，以犒劳自己一个艰苦的赛季。劳拉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场胜利让小克的职业网球生涯理论上戛然而止了，因为有计划在先，随时可能就会挥手而去，但是真当这一时刻来临的时候，大家亦然还是有惊愕之感。小克精力充沛，在单打和双打两条战线上前进，单打谢幕之后，还要有混双一项在寻找画下句号的时刻，热心球迷与记者因循赛程涌到17号场地，为其送行，为其送上掌声。

退役时刻在我等的想象之中，总该泪如泉涌的，小克没有让情感奔流，只是动情处泪花闪动而已，自主选择退役的时刻，这份从容得来不易。2007年9月，也曾有此一幕，那一年小克不到24岁，职业网球让她过度磨损之后，强烈地希望生命可以找到另外一种状态。此番，再说再见，轻松许多，因为热爱而回来，因为生活而离开，不纠结，不做作。小克在赛后的发布会上开口便讲，“这是最后一次了”。窗外一片初秋景象，夕阳斜射，刚才在比赛场地中观众赛后的起身欢呼还回响在很多人的耳畔，大家不希望小克离开。纽约人理论上对这位比利时姑娘更加偏爱几分，毕竟她曾经在此三次拿到女单冠军，尤其是做了妈妈之后，还能在此蝉联冠军。在这样的城市中选择终点，也是幸运吧。

据小克事后回忆，比赛结束之后，在休息室的淋浴龙头之下，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解脱。赛前，4岁的女儿还在问妈妈，为何不能和爸爸一道随便去逛逛？小克的回答是：孩子不着急，就快了。2007年，第一次挂拍；2009年，第一回归，在美网中带着蹒跚学步的女儿捧起冠军奖杯，一切都无从提前设计。与做妈妈前的网球生活比较起来，最大变化就是，要在比赛间隙和丈夫一道带着女儿去纽约的动物园去看大老虎，那时候中国媒体开始给了小克一个新的名字——克妈。

小克重归赛场前后，与之做出同样决定的还有舒马赫和阿姆斯特朗，如果没有一份内心的冲动，单凭几份令人艳羡的合同，这些人不一定会回来的。费德勒，这个绝对偶像级的人物为小克提供了巨大的推动力。所有偶像分两种，一种是全民偶像，另外一类是全民和明星都视其为偶像，近十年的职业网坛，费天王几乎是不二人选。坐在家中看球的小克，被费德勒的法网中求得完满的过程所感染，决定再战网坛，给自己最后一段职业生涯。

大家一定注意到了我在前文用了“磨损”一词，任何一位职业网球运动员无不是15岁前后便登上赛场，开始比赛、训练和奔波为主旋律的运动青春，海宁曾经回忆说，每年圣诞假期刚刚开始，她就要一个人独自背着拍子上路，奔赴遥远的亚洲开始为积分而战。10年积累下来，损耗之大，绝非常人可以完全体会，因此当李娜同样被劳拉淘汰出局之后，她笑着说，终于可以远离训练场几天，现在杀了她也不愿回去时，你一定要知道，那是一位经年损耗的职业球员最真实的表达，离开回去，直到某一天，再也不回去了。

我曾经在伦敦，追问过李娜，她的时间表是不是就是商业合同的结束的年份，甚至还用手比画一下那些想象之中合同的厚度。李娜笑了，知我并无恶意，回答说只要身体尚好，再打几年也有可能。很高兴听到她在输给劳拉之后的另外一句话，“很喜欢目前打球的状况”。真是如此的话，那就再打几年，有快乐，为什么要离开呢？不像克妈，女儿就要上学了，她要好好当妈妈了。（文 / 张斌） 再见美网李娜网球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