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非洲司令部第一次参与的战争

( 3月28日，利比亚反政府武装攻克东部重镇艾季达比耶和卜雷加 )

在多国部队空中打击的帮助下，利比亚反政府武装扭转颓势，向利比亚西部推进，在数个关键城市，政府军和反政府武装的争夺进入了胶着状态。3月27日，反政府武装宣布，他们控制了拉斯拉努夫和布雷加港等几个石油重镇，着手准备恢复石油出口。这两个港建有石油加工和出口设施，为利比亚主要石油出口港。政府军失守这两座城市也就意味着利比亚反对派掌握了该国东部地区几乎所有的石油资源。但仅两天后，30日，卡扎菲的军队使用坦克和大炮对拉斯拉努夫的反对派武装进行了猛烈打击，反对派大量武装人员不得不放弃拉斯拉努夫，东撤至布雷加。半岛电视台称，双方在拉锯战中都动用了重武器。

3月28日早些时候，曾有报道称，反政府武装当天向空中鸣枪，庆祝占领苏尔特。苏尔特不仅是卡扎菲的家乡，还被视为连接利比亚东西部的重要关卡。不过，28日当天利比亚政府组织记者前往苏尔特进行采访。英国媒体记者发回消息称，他们看到当地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交火的痕迹。

国际社会已在酝酿下一步的行动。3月29日，北约40个国家及国际组织的外长及代表在伦敦举行了有关利比亚问题的国际会议，商讨军事干预利比亚后的战略及利比亚未来走向。与会者除来自参与对利比亚军事打击的国家外，还包括联合国、欧盟、非盟、阿盟等国际组织的代表。中国、俄罗斯未派代表参加会议。会后发布了包括9点内容的声明，称卡扎菲及其政权已经完全失去了合法性；要对卡扎菲政权采取强制措施及制裁，并采取措施防止其雇佣军得到供应；考虑在联合国及区域组织框架内，对其进一步制裁。

与此同时，美国继续在战事中保持低调。3月31日，北约正式从美国手中全部接管了对利比亚军事行动指挥权，有关军事行动的代号也变为“联合保护者”。美国防部长盖茨和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伦称，美国在利比亚的空中作战任务将在4月2日结束，北约则将在3日接手空袭行动任务。法国以及其他北约成员国有能力独力开展空袭行动，美国只负责提供支援。他们还表示，美军的AC-130重型攻击机和A-10“雷电”攻击机将在周六停飞，不过二者将随时待命。如果利比亚反对派武装面临“足够可怕的”局面，北约行动指挥官可以请求美国的帮助。目前尚不清楚部署在地中海的美国战舰和潜艇是否会继续发射“战斧”巡航导弹打击利比亚政府军。

对目前的军事行动效果，美国方面表现得并不满意。马伦上将称，多国部队的空中打击“至少摧毁了利比亚政府军20%至25%的作战能力”，但利比亚政府军的火力优势依然明显。美国欧洲司令部司令兼欧洲盟军最高司令詹姆斯·斯塔夫里迪斯和参议员麦凯恩都在参议院武装军事委员会的听证会上说，现在的制裁和“禁飞区”政策都无法实现任何目标。

( 3月24日，在意大利的西西里岛空军基地，美国非洲司令部司令汉姆在记者招待会上对媒体发表讲话 )

“这是一个别有深意的评述。”社会学家、加拿大全球研究中心研究员马赫迪·达利亚斯·纳赞罗亚向本刊分析说，“如果这些行动并不能实现任何目标，那么为什么美国仍然努力推动它们的实施？答案是，这些行动并不是为了人道援助，而是借此为新的计划打开进入利比亚和非洲的大门。”

3月22日，美军非洲司令部司令汉姆到访美国驻德国拉姆斯坦的空军基地，与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空军领导人评估了轰炸效果。他赞赏了北约伙伴的合作：“你不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集结起14个不同的国家。”事实上，在过去的10年中，美国和北约在地中海和非洲大陆的军事投入不断增加，已经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利比亚既是这张网的目标，也是它的漏洞。

( 3月29日，艾季达比耶的民众在加油站排队加油 )

“从蒙特祖玛的大厅到的黎波里的海岸，我们在陆地与大海之上为国家而战。”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军歌开头一句这样写着。这里提及的的黎波里指的是1805年的德尔纳战役，那是美军第一次在海外的地面战场作战并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地中海自古以来就具有格外重要的战略地位。它是唯一一块连接着三个大陆的水域。”美国独立政治分析家里克·罗佐夫分析说，“‘二战’以来，美国就成了地中海最强大的军事力量。1946年，华盛顿建立了海军地中海部队，也就是后来将总部设在意大利那不勒斯的美国海军第六舰队。事实上，早在1794年，美国海军法案就授予美国海军前往北非沿岸保护美国商船的权力。”

在利比亚遭遇空袭的3个星期之前，地中海东部岛屿国家塞浦路斯议会刚批准该国加入北约的“和平合作项目”。“北约的成员国和合作伙伴资格意味着这些国家的政府有责任将国家向美军开放。在黑山共和国独立后不到一年时间里，它就受到美国驻欧海军总司令哈里·奥里奇上将关于加入‘和平合作项目’的邀请，以便美国‘向黑山海军提供训练和援助，加强两国海军的友好关系’。一个月以后，包括美国‘罗斯福号’导弹驱逐舰在内的4艘北约军舰就停靠在了黑山的蒂瓦特港口。”罗佐夫说，“在地中海南岸，利比亚是唯一一个不是北约‘地中海对话合作项目’成员的非洲国家。塞浦路斯的决定意味着，到目前为止，在整个地中海区域，只有利比亚、黎巴嫩和叙利亚三国不是北约成员国，也没有通过某种形式的合作和北约挂钩。如果啃下卡扎菲这块骨头，不管是以直接的方式还是代理人的方式，五角大楼和北约就能够在地中海占据一个关键的前哨。而美国对于北非的控制所产生的影响并不仅仅是地区性的。现在利比亚和叙利亚都已经陷入动乱，而黎巴嫩从2006年开始就已经被北约国家的军舰封锁。可以想见，整个地中海很快就会陷入北约及其领导者美国的掌控之中。”

如将视野扩大到美国的非洲军事网，利比亚也是少有的漏洞。“西方对卡扎菲部队展开的轰炸成为美国非洲司令部的公关策略，是美国在非洲大陆建立军事据点的新进展。”美国雪城大学非洲问题专家霍雷斯·坎贝尔教授告诉本刊。一个没有被广泛关注的事实是，自2007年成立以来，对利比亚的军事行动是美国非洲司令部首次参与作战。联军对利比亚发动的“奥德赛黎明”军事行动的战略，是由今年3月8日才接任非洲司令部司令一职的四星上将卡特·汉姆制定的。19日开始的军事行动也是由设在德国斯图加特的美国非洲司令部协调指挥的。该司令部同时还负责美国反导驱逐舰、潜艇的行动，以及隐形轰炸机对利比亚内部的袭击。在移交指挥权后，美国在利比亚的空中军事行动将由玛格丽特·伍德沃德少将指挥，她是美国非洲司令部拉姆斯坦空军基地的司令官，负责在非洲战区53国1100万平方英里上的所有空军行动。

“非洲长期以来是五角大楼全球军事部署中的一个缺口。在‘冷战’时期，美国在亚洲、欧洲和拉美都建立了指挥部。自1918年起，美国在这三个洲都进行过战争。但除了1986年轰炸利比亚和上世纪90年代在索马里采取军事行动外，非洲一直未受到美国的直接军事干预，直到2001年在吉布提建立军事基地，美国在非洲也没有永久性的军事设施。”罗佐夫指出。2007年2月，美国前总统小布什批准组建非洲司令部，逐渐接手全部非洲军事事务，这是美国全球第六大战区司令部，也是美国自“冷战”以后在海外建立的第一个司令部。它与其他司令部的区别首先在于其指挥结构：非洲司令部司令拥有两名副手，一名重点负责军民活动，一名主要负责军事行动。在坎贝尔看来，这个指挥部的成立意味着美国在非洲活动的军事化：“布什总统称新的司令部用于协调美国在非洲大陆上的一切利益。在这个计划下，所有的美国政府机构，包括美国国际开发署、能源署在非洲的活动都被置于军事活动之下。五角大楼的利益超过其他一切。”

在官方层面，美国非洲司令一直强调其进行人道主义援助的任务，但这显然不是美国关切非洲的最重要理由。“美国建立非洲司令部是因为意识到了美国在非洲的巨大利益，我们必须和那些国家和他们的人民建立关系。非洲对于我们来说不只是人道主义的同情，这个大陆和它的国家、人民对于美国有重要的战略意义。”美国大西洋理事会非洲研究中心主任彼得·潘恩告诉本刊。非洲拥有太平洋和大西洋的许多重要的商路和口岸；非洲还意味着7亿人口的大市场；非洲丰富的矿产和石油资源更是意义非凡。在15年前，美国的石油仅有15%来自非洲大西洋海岸的几内亚湾，但在2006年，美国从非洲进口的石油数量21年来首次超过了中东成为美国最大的石油来源地，占美国消耗石油总量的22%，这个份额还在持续上升。

美国非洲司令部军事、外交和经济相结合的方式在过去4年中正在为美国开拓非洲。“在成立4年以后，美国非洲司令部已经成功地找到了它的切入点，将美国的政策和非洲国家安全结构结合了起来。”潘恩指出，“现在非洲司令部已经成功地和几乎所有非洲国家建立了合作项目。其中甚至包括南非——这个国家的前国防部长曾经在2007年拒绝加入美国的联合军事演习。”

罗道夫指出，利比亚是非洲54个国家中没有被合并进入美国非洲司令部的仅有的5个国家之一。2008年美国前国务卿赖斯访问利比亚，在讨论非洲司令部问题时，卡扎菲曾不留情面地将其抨击为殖民主义。没有与非洲司令部合作的另外4个国家还包括内战多年，已经分裂的苏丹，陷入权力争夺之中的科特迪瓦，邻邦吉布提驻守着大量法国和美国军队的厄立特里亚以及津巴布韦。通过扶植当权派，美国将逐步地建立一张军事基地的大网覆盖整个非洲大陆，并为一支航空母舰群的进入做好足够的准备。

美国国防部长盖茨3月31日在国会作证时指出，美国在执行利比亚军事行动时将仅限于“贡献其他国家没有的军事能力”，这些军事能力包括电子作战、空中加油、情报搜集以及侦察支援等。“美国非洲司令部在利比亚扮演的主要角色是积极支持试图推翻卡扎菲的反对派。”加拿大全球研究中心研究员纳赞罗亚说，“在参议院武装军事委员会的听证会上，当被问到在以班加西为大本营的反对派‘国家过渡委员会’中，‘基地’组织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时，美国欧洲司令部司令兼欧洲盟军最高司令斯塔夫里迪斯很快答道：‘非洲司令部司令卡特·汉姆将军可以回答这些问题。’这表明非洲司令部在利比亚情报站的前沿，他们还有可能负责包括训练武装力量在内的地面活动。”

但美国方面并不承认对反对派的支持活动。日前，美国国防部长盖茨拒绝就有关美国考虑向反对派武装提供武器装备的报道做出任何评论。3月29日，奥巴马在采访中还透露，美国正考虑武装利比亚反对派以“驱逐”卡扎菲，但对此尚无最后决定。奥巴马说：“我们正在考虑一切选项，支持反对派。”“我没有排除这种做法（为反对派提供武装），但也没有决定一定将会采用。”近日的美国媒体有不少报道称，在是否武装反对派的问题上，美国政府内部正在进行激烈的辩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场虚假的辩论，因为禁飞区政策本身就是在军事上扶植反对派。”美国雪城大学教授坎贝尔告诉本刊记者，“英国媒体爆料说奥巴马已经签署了一项密令，授权政府秘密向反对派提供支持。在过去的两三周时间里，至少已有4个政府消息源向路透社证实了这一点。但考虑到国际法，在联合国安理会对该问题做出决议以前，一切行动都将暗中进行。”■

（文 / 徐菁菁） 北约成员国非洲非洲大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第一次北约代号司令部战争中东局势美国美国军事武装利比亚战争卡扎菲